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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蕾里的死讯传来时,席娅正在用软毡布细密擦拭内殿的金丝钿花高腰弯嘴壶。是柴房里打杂的小丫头跑来报的信:“不好了!娜依夫人滑胎了,王上就把蕾里姐姐抓住,让人拉下去打死了!”

    小女孩用哭腔说完了整句话,席娅尚不能通顺理解这话的内容,只是本能地一怔,手上失去知觉。整间内殿突然陷入一片连呼吸声也消失的沉寂里,席娅的脑中却嗡嗡地闹着,几欲离魂时,她听见一声金石脆响,以为是手中茶壶跌落,忙低头去看,却发现它被自己死死抓在手里。她蓦地转过头,竟是王后殿下砸碎了一只琉璃杯,迸裂的碎片四散委地。

    席娅站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又听见王后殿下厉声道:“是不知道原因还是你不敢说?”前头几句应是在恍惚间漏听了,她抬头一看,殿下面色铁青,怒目圆睁,竭力克制怒火的样子有些狰狞。小女孩本就伤心,被这样一问只更加害怕,连忙止住抽泣,单薄的胸腔因憋气阵阵发抖。

    一旁的葵姑默默招手,让席娅过来收拾琉璃残局,自己则从圆盘里取了一只新杯子出来,重新斟满茶,似劝似诫道:“殿下。”

    席娅勉力忍住眼中泪水,将地上的碎片归作一堆。她只是一介卑微的侍女,若无主人的命令,眼下无法赶去见蕾里最后一面。听人说,人被打死,五脏六腑会破裂,眼耳口鼻都会流血,席娅不敢想象蕾里临死前到底经受了怎样的痛苦,她是怎样不明就里地,在极度的疼痛里含冤而终。

    李沁喜沉默地看着从壶嘴流坠而出的茶注,眉头紧锁,良久才再开口:“她人在哪?”

    底下人怯生生地回答:“应该在、还在朝露殿……”

    李沁喜睁开眼睛,从座中起身,“咱们过去。”葵姑拉住她的衣袖,“含冤之人恐有冲撞,这头就请交给婢子,一路上您可平静下心情,到了就直接去探望娜依夫人,其他事由婢子处理。”葵姑阻止她去看蕾里,席娅知道是为什么——蕾里身份低微,死状也是可想而知的可怖,王后金尊玉贵,不该看这些。可要不是她派蕾里到朝露殿去,蕾里怎么会死?

    李沁喜侧过头去,对着葵姑的眼睛,“咱们一道去。先去把话说清楚,再堂堂正正把人领回来。”

    她的眼神不容反驳,葵姑知道多言无益,只得叮嘱:“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自证清白,以免钻了别人的套。婢子知道您心里难受,但切记不可意气用事,王上可还在气头上,他心里也难受着。”侧妃不慎小产,王上却将王后殿的侍女当堂杖毙,若不赶快把事情说清楚把话茬控制住,等议论一传出去,李沁喜可就成举国喊打的蛇蝎罪人了。

    整座朝露殿里都泣声不断,外围走廊里甚至跪了两排侍女,齐刷刷地都在低声啜泣。"王后殿下到——"一见李沁喜来,从那两排人里站起来一个稍微年长的侍女,一边高声通传一边领着李沁喜一行人进入内殿。快到到门前时,李沁喜示意她勿再喧哗,“你退下罢,我自己进去。”她走在最前,慢步行至内殿门前,定定心神,伸手扯动门边的铃铛。

    “谁?”隔着门,屋里传出赫连冰冷的声音。

    李沁喜答:“是我。”

    短暂的沉默后,赫连的声音再度传来:“把门打开。”

    门后左右两边各站了一名侍女,听命将门往两侧打开。李沁喜垂着眼深呼吸了一次,她实在还太年轻,从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此刻紧张是在所难免。她的指甲扣着掌心,微咬着下唇抬起眼来。大门打开的刹那,几乎是在同时,赫连手中弯刀对准了她的颈间。

    李沁喜离得太近,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被身后的葵姑一把拉停,她本能地往后仰了仰脖子,待定睛一看,赫连正面对面地持刀比着她,愤怒的眼神犹如地狱修罗。

    李沁喜瞬间冷汗满身——只差一丁点,倘她的步子迈得急一点上前一点,他手中锋利的刀刃就会迎面割开她的皮肉。她惊魂未定,丹唇微张,急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