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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璃沫浑身疼得厉害,腰部以下像被架在火上烤。微微动弹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滚,痛意难忍,直达头顶。

    耳边有人啜泣着说话,听不清是什么。像几只马蜂对着她嗡嗡,声儿不大,贵在坚持,令人万分烦躁。

    又痛又烦之下,璃沫努力撑开眼皮,想瞧瞧究竟是谁这么聒噪。

    明晃晃的光猛地撞进眼瞳,她下意识眯眼,细细的视线里瞥到一抹嫩黄色,吵闹的嗡嗡声倏地消失了。

    “你醒了?”

    “唔”璃沫半是疼痛半是答应地支吾一声,发现自己趴在一张矮榻上,只能看到对方绣在衣襟上的嫩黄春花。

    用力撑起身体,手心被一把针扎了下,疼得她又趴了回去。低头看,一颗蚕豆大的海胆珠子扎在皮肉里,沁出一抹血红。

    留声珠?

    正当她诧异这玩意干嘛握手里时,嫩黄春花蹲下来与她视线齐平,嗓音里带着哭腔,“阿姐这次你还得帮我,你不帮我,我就完了。”

    璃沫抬起眼,这回看清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眉眼明艳下巴尖尖,穿着半新不旧的碧绿衣衫,领口处磨得起了毛边。

    璃沫想起在水镜里看过的影像,对方正是这具身体的继妹苏妹白。

    虽然人对上了号,但她却不知平日是怎么相处的,只能含糊回答,“如何帮你?”

    苏妹白见她答应,脸上愁苦一扫而光,快快道:“就如往日一样,别人问你什么,你都承认是你做的就好了。”

    璃沫蹙眉,她看起来像个大冤种吗?

    苏妹白没瞧见她的神情,自顾自道:“说起来都怪那家伙,早把东西给我不就没事了吗?我就看看他那魔修的娘留下什么好东西?他跟疯了一样护在怀里,怎么打都不松手。师兄们一生气就把他拉去后山了,说要卸了他的丹巢。”

    璃沫眉尖蹙得更深,丹巢是修真的根基,没了丹巢,就无法结丹无法释放仙术。好比练武之人被砍去手脚,这种侮辱与死差不多了。

    “哪个家伙?”

    苏妹白撇嘴,“墨迟呗。除了他,谁的娘会自甘下贱去做魔修?”

    墨迟这两字犹如一道惊雷,炸的璃沫猛地直起身,牵动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挖她的丹巢都不能挖墨迟的啊。

    璃沫心下一急,神魂微微脱离□□,脑海里灌入一堆画面。

    她是天界上神,爹爹是九天仙君,掌管着仙洲三岛。周围海域,上到远古神兽下到普通精怪皆属管辖。母亲是上古昆仑族长的长女。家中六个哥哥,只她一个是女孩。她本该是世间最肆意自在的小女仙,可从母胎中就带着死劫。

    九天仙君用天材地宝铸出一座湖心岛,用修为滋养岛屿,将她养在岛上隔绝厄运。

    年复一年,修为越耗越多,眼看要撑不下去了。天命星君窥得天地间将发生一次大机缘,这个机缘可以将璃沫送回过去,寻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在对方尚未踏上歧途时拉回正道。

    把未发生的恶事提前斩断,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这样巨大的功德和能量,足以破除她身上的死劫。

    她只有一次机会,而墨迟就是可以让她破除死劫的那个人。

    说起来这人出现得实在诡异,突然就冒了出来。魔域那样尊卑森严的地方,竟会将百万魔兵魔将的统领权交给一介凡人。没人知道他怎么得到魔尊的信任,只知道他将三界搅得天翻地覆。

    墨迟似乎对天界和人间都有着刻骨的仇恨,拿到兵符就迫不及待地露出利爪,放任魔族肆虐。有他在的地方黑雾遮蔽天空,空气中充满呛人的血腥味。

    天帝派出兵将被打得节节败退,甚至将九重天都赔进去一半。

    璃沫临行前,魔族已经打到了仙洲三岛的边界。大家都说,墨迟的野心不止让三界俯首,他更想将三界埋葬。

    那是她第一次走出湖心岛,空中黑压压的魔族大军望不到边际。其中有辆九条黑龙驾着的沉香辇,车盖上垂下来的血色短珠帘,堪堪遮住了那人的脸。一身玄衣,衣袖上的云纹闪着流光,像划破夜空的星芒,凌厉又冰冷。

    那是她对墨迟唯一的记忆。

    “阿姐你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身上的伤还没好?真奇怪,我与你同时挨了杖责,当天我就能跑能跳了。你躺了这么多天,娘日日都派医者来看你,百年老参不要钱的用依我说你装装样子就得啦,娘已经后悔了,早晨还抹泪呢。”

    苏妹白的声音惊醒了璃沫,神魂沉下来与身体贴合,她再一次疼到冒汗。

    璃沫不知原主为何要跟继妹一起挨杖责,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凡人没有丹巢不能修仙,魔修却不同,即使没有丹巢也可修行。很显然,墨迟被挖丹巢就是他入魔的转折点。

    璃沫忍着疼,轻轻吸了口气,“我收拾一下就与你去后山。”

    苏妹白微微一怔,“去后山做什么?墨迟被挖丹巢是他的事,他天生下贱不能修行更好。只要阿姐承认是你做的就好了。你跟大家说,你想看墨迟他娘留下了什么,逼我去抢遗物,我劝过你的,你不听”

    话未说完,苏妹白猛地噤声,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眼。在她心里,阿姐最好哄了,也最听她的话,她可从未露出如此严厉神情。

    璃沫特别想看看自己的脸,这得多少褶子才能被人当包子咬,以对方娴熟的举动,估计不止一次了。

    璃沫不想替人背黑锅,但初来乍到,行为改变太多会引人怀疑。

    “你去外间等我。”她缓下语气,“我到后山看过再说。”

    到底是求人办事,苏妹白虽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待苏妹白出去后,璃沫重重吐一口气趴在床上,屁股和腿更疼了。

    她单手结成莲花诀,想调出灵力治伤。小指抵住拇指,其余三指并拢,手势倒是挺标准,可灵力却一点都没有。

    璃沫摸了一把脉门,满脸惊讶。不是说附身的是鹿灵山门主的女儿吗?修仙世家怎么也得筑个基吧,这根本就是□□凡胎。

    幸而穿越而来的是她的神魂,多多少少挂着一点灵力。她将为数不多的灵力从指间凝出,光点幻化成一朵莲花降下泠泠甘露,腰臀上的伤立刻快速愈合。

    疼痛消失,身体就有了力气。璃沫爬起来,将剩下的灵力探入身体,准备安抚一下被她附身的小姑娘。

    为了方便接近墨迟,需得找他周围的人。这个小姑娘最合适,命格相同,名字也很像。李璃沫,璃沫,真是缘分。

    璃沫想着如何与小姑娘协商,是允她增加寿命、替她修行术法,还是给她一件天地至宝?她会快快将墨迟引上正道,拿到功德,绝不占用这具身体太长时间。

    灵力缓慢进入识海,璃沫睁大眼。那里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的魄灯,燃着一簇小小的橘色火苗。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几块碎片散落在那里,死气沉沉,那是原主的魄灯。

    灯碎人亡,这就代表她附身的那位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璃沫眨动着睫毛看向周围,床头垂着拳头大的夜明珠、书案上摆着宝石串成的盆景、墙上挂着用凤凰等七种禽类做成的七禽扇,无一不光彩夺目。微风吹起层层叠叠的鲛纱,白玉玲叮当作响,角落的青铜炉香氛弥漫。

    怎么看都是富贵娇养的小姐,怎么会被活生生打死呢?

    她单手支起下巴思忖,宽大的袖子滑下去露出一段纤细的手腕,上面有一圈皮肤格外的鲜红,就像带着一只手环一样。

    那是她生来就有的死劫环。

    璃沫吓了一跳,冲到穿衣镜前。明亮的铜镜里,一个五官秀气的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看着她。

    还好,长得并不像她。

    但是,很快就会跟她一模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