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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浅浅之殇

    这是梦,经历了几百流年的梦境,些许模糊不清。

    那个白色的身影,不染丝毫尘俗之气,立在眼前,带来一缕冷梅香气。

    “浅浅,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声音如一汪清水泛起的淡淡涟漪,从很久远的地方传来,接着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绝望,死亡……

    女子徒然睁眼,眼底闪过一瞬惊恐,好不容易冷静些许,脑袋却是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四周,所处之地竟是一个冰窟,自己则躺在正中央的冰床上。

    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觉着冷呢?

    “你倒心大,连封印都不布一个,我费尽心血将你复活,可别又叫人夺了性命。”

    女子愣了愣,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玄色华服男子,这才恍然忆起自己已经死去的事,眼神已然恢复了往常一般毫无波澜。

    尸体,又怎么会觉得冷呢?

    这是一个千万年都没有阳光普照的冰窟,阴气极重,四壁泛着的缕缕寒气,肉眼都看得分明。可就是在这么个极寒之地,却种出了花,开在冰床四周。

    冰床上一袭红裙在花簇中更显妖冶,华丽的裙摆顺着冰阶落在冰面上,宛如盛放彼岸花。

    女子慵懒半倚着冰床,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玉雕的彼岸花簪子,红色的衣袖和红花衬得她手指越发白皙。

    这个玉簪据说是冥界鬼姬生前最喜欢的,做工精细繁复,栩栩如生,上古洪荒时期的宝物,举世无双。就是这样的珍宝,魑炎将它赠予她时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说,我觉得这很适合你。

    是啊,很适合,因为彼岸花也是一个悲凉的故事,和她一样。

    “已经死掉的人,如何能再死一次。”声音清冷,乍似罂粟花绽放,倾城倾世,却剧毒无比。

    女子抬手,将垂落在地的青丝用玉簪随意挽起,略有松垮却毫不凌乱。

    魑炎看着她款款走向自己,冰面倒映着她一袭红衣,傲然清冷。身后华丽裙摆随着她的步伐一点一点拖下台阶,所行之处一路百花以看得见的速度枯萎。

    她看都不看一眼,倒是男子一脸惋惜,这花种的时候定时费了她一番心血。

    带着满身花香,拒人千里:“花谢了,再种便是,冥君大人何时这般多情,倒让冬至觉着自己太无情了。”

    是的,魑炎,冥界统治者,从认识他到现在,他都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骨子里却是痴情无比。这是孟婆说的,他等了那个女子很久很久,可那名女子直到被自己心爱之人所杀都没有为他动心过一毫。那女子便是鬼姬。

    孟婆曾说东至与鬼姬有几分相像,也许这就是魑炎偏偏复活了她的原因。

    魑炎冷声:“我印象中的你不该是这般。”说着,抬手整了整她滑落至肩头的衣襟。

    “我不是鬼姬。”

    魑炎的手顿在东至领口,最后认命般垂下。

    谁能想到,堂堂冥君都会为了情爱自欺欺人。

    但魑炎这么一说,冬至才想起来,她自己都快忘记从前的她是什么样的了。可是那个熟悉的自己,浅浅已经死了。

    那个浅浅能与花木交流,而东至却连碰都触碰不得。

    这个世上再无浅浅,再无从前。

    如今她叫冬至,只是因为死于冬至。这个满身戾气的冬至,这个所行之处花木皆枯的冬至,这样的冬至本该是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魑炎将她复活那日她便明白,冬至的存在只是一场交易,她与魑炎的交易。

    他帮她复仇,她听命与他。

    只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临死前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究竟是幻觉还是……

    活着的时候,她总听树爷爷说情爱是世间最毒的酒,你明明知道这杯酒会致死,却依旧将它当蜜糖般饮下。

    活了十七年都不太明白的,却在死的那一刻可笑地盼望着那个人如果可以出现,如果可以再叫她一声“浅浅”该多好。

    不过是奢望罢,她明白的。

    十五岁那年的盛夏,她遇到他。数百年了,他的容颜其实已经模糊不清,只依稀记得他一身素袍,不染尘俗,走到她面前,淡淡冷梅香,花草皆痴。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是否有这样的错觉,有些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感觉似曾相识般。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他却似很认真思索了一下,勾了勾唇,眼里毫无笑意。

    他说:“浅浅,今日起我便是你的教书先生了。”

    他说:“叫我白先生便可。”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人的名字,他不说,她便不问,或许是她太过自信,又或许是她年纪太小,不懂人情世故,天真得觉得世上只有永远,没有别离。她以为来日方长,可他走了,一年后不辞而别。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看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