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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绝妙收尾

    李靖梣:“还有一个疑点,江家利用泥瓦匠转移金库,扶水江姓如此兴师动众,难道只是一个幌子,一个摆设?”

    岑杙暗忖,她怀疑扶水江姓是对的,因为他们的存在确实不止是摆设。

    她耐心地解释道:“你说他们是摆设也可以,但是这个计划还真不能缺少这个摆设。你想啊,在宗族观念根深蒂固的江阳,烧毁宗祠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搁平常,江家的支系们不得闹翻天?但是因为扶水江姓的到来,很容易就摆平了。他们不仅出资修建宗祠,还给各家支系送去许多好处,平息了他们的怒火,愣是把一件捅破天的事情,雷声大雨点小地给化解没了。

    这便是这个摆设所起到的作用。他们这一搅合,烧毁宗祠带来的负面影响被弱化到了最低,后面的一系列挖掘、搬运工作才可能顺利进行。

    还有,他们泊在码头的那六条福船,最大化地削弱了泥瓦船的存在感。咱们当时去看的时候,注意力也全在那几艘船上了,要不是舟轻跟我提起那艘泥瓦船,我压根注意不到它。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总之一句话,他们这边越是大张旗鼓声势震天,旁人就越不会把焦点放在泥瓦匠身上,泥瓦匠的行动就越安全。”

    李靖梣沉默了。岑杙晓得,她的沉默有时并非默认,还有持保留意见的意思。心里不禁开始打鼓。因为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有所隐瞒,但那是出于不得不隐藏的身份。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怎么想了。

    好在,居悠的返回,基本证实了她的猜测。

    “第二进院落的地面有翻新过的痕迹。我跳下去,用剑刺探了一下,发现是近一两日的填充土,表面还未彻底晒干。”

    岑杙冷静道:“这就对了,他们搬空了金库,便把通道彻底堵死。那个位置一定就是出口所在。”

    “你跳下去?没被人发现吗?”舟轻大惊小怪道。

    居悠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祠堂里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在东院墙根听戏,剩下的也都在偷工。”

    说这话时,他们的耳边正传来村头社戏里咿咿呀呀的吟唱。据说是弘献伯专门请来的,要在村头连着欢唱三天呢。

    完成这么件大喜事,可不得庆贺三天。这真是对扑空了的诸人绝好的讽刺了。

    岑杙的脸色已有七分难看,剩下的三分尽力维持着风度,不至于一怒之下冲进江宅,给他们一个简单粗暴的下马威。

    居悠大致明白了她们在讨论什么,难得跟女皇提议,“要不要去通知影斩,让他火速拦截涉事的泥瓦船,兴许还能追上。”

    而此时,李靖梣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平静,“不必了,泥瓦船只是个过度。无论你怎么追查,到头来怕是只会查到扶水江姓的头上。”

    “为什么?”舟轻起先不解,随后又恍悟:“哦是了,他们既然敢停在那里,说明早就把该转移的转移走了,追查不出什么来。”

    “不仅如此,”岑杙终于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江逸范已经在与扶水江姓做切割。在门口拦截的那一幕,就是摆明了要当众与对方难堪。以便将来东窗事发,他们可以划清界限。”

    “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江家绝不敢贸然这么做。这就意味着,扶水江姓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他们不仅是摆设,还是江家的替死鬼。即便现在去追查,也只能掉进他们早已预设好的陷阱里。”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李靖梣对于人心的把握比任何人都要敏锐,从趋利避害的角度倒推,江逸范一系列不合理的“忘恩负义”行为,马上就变得合乎常理了。

    至于那艘泥瓦船的下落,或许在她们刚刚离开码头的时候,就已经被当成过河卒,沉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水域,功成身退。

    “这……这么明显的过河拆桥,难道扶水江姓就甘心当冤大头,不揭发他们?”

    “呵,”岑杙冷笑一声,脸色愈发阴沉了,“他们现在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揭发他们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谁会做这样的蠢事?弘献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即便将来朝廷有所察觉,这罪过也有扶水江姓一力承担。而他们则有充足的理由全身而退。我猜,接下来,他们可能还会在宗谱上做些文章,以便将来能够彻底甩开扶水江姓这个包袱。”

    这便是整个计划最漂亮的收尾。最大程度保证了,江家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岑杙甚至怀疑,幕后策划者曾经给扶水江姓画过一张绚丽无比的大饼,诱惑着这批法外狂徒心甘情愿地替他们飞蛾扑火、承担罪责。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布局的完整、缜密,让岑杙体会到了久违的心灵战栗,仿佛这根本不是人为制造,而是天机泄露,移植在了某个同为灵长类的敏锐头脑中。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岑杙甚至想到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可能,无限趋近于她心中的那个唯一的答案。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便遇到了一个一生中至为罕见的多智近妖的对手。

    能否战胜他,至少目前为止,她心里还没有底。

    “难道这笔黄金就追不回了吗?”舟轻看到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心底非常着急,就目前的事态发展来看,这批巨额黄金的流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他虽然不知这批黄金的分量,但从李靖梣严峻的表情可见,这次的损失应该不小。

    “还有一个办法。”居悠很淡定的说。

    “没错,还有一个办法。”岑杙冷静地看向李靖梣,居悠能想到的,李靖梣肯定也想到了,就是她亲口下令封锁边境的关卡,尤其是归云钱庄的货物,必须要扣下。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公开这样做的。归云钱庄不同于别的钱庄,它不仅每年固定地向朝廷缴纳巨额的赋税,还吸引着周边几乎所有国家大宗小宗的存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它那堪比玉瑞皇室一般无可动摇的信誉。

    一旦她宣布对归云钱庄进行制裁,那么势必会对归云钱庄的信誉造成影响,到时候各方资产望风而逃,单是这一举措带来的财产流失,就抵得上这次事态本身带来的影响。对将来玉瑞的财政也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对方借助归云钱庄走通这条路,算是刚好卡在了女皇投鼠忌器的关键点上。所以,她才会连带着对归云钱庄也产生怀疑,却又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但李靖梣要是肯受人摆布就不会是李靖梣了,“这样吧,我写道手谕给各府县、河道衙门,以排查云宫湖出逃水逆的名义,清查各路货运、船只,尤其是和扶水江姓有关的粮船,凡有来源不明的缴获,立即上报。然后,舟轻,你携带我的密旨,快马疾驰,赶在三天之内去到西北边境找……,”她顿了顿,似在斟酌可用的人选,“周晓川,让她以西北周家的名义,派兵把西北各处要道全都设上关卡,重点排查归云钱庄的货运,不必对外声张,更不要大肆宣扬。让她自己见机行事,斟酌着办,争取一个也别错漏。”

    女皇的用词十分谨慎,听得舟轻一脸糊涂,在他看来,女皇根本就是在嘱咐一件前后矛盾的事情。既要封锁所有要道,还要做到不对外张扬,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岑杙却扑哧一声笑了,“就是故意刁难,但又让人看不出来刁难呗。”

    选西北周家,是因为一旦事发,可以很快撇清和朝廷的关系。最大限度地降低对归云钱庄的影响。

    她的眉毛有点幸灾乐祸地微微上挑:“这活儿可不好干,周晓川这么正直的人,什么事都办得了,唯独干不了这么无赖的活。既要完成排查,又不能影响被排查者的声誉,更不能影响朝廷的声誉,那这活基本只有无赖能干了。”www.

    李靖梣白了她一眼,“不派她,那你说,该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