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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巧立字据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岑杙和影斩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开走。由舟轻护送着黄太医和小和尚往东,岑杙和影斩护送着李靖梣和小皇太女往西。无论是谁先下了山,都直奔邻近的府衙,派兵前来救援。

    岑杙牵着李靖梣在山林中闪转腾挪,衣服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的,直透风,但贼兵的脚步还是从各个方向传来。他们在躲避中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只能凭着直觉往下飞奔。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传来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亏得岑杙来过这里,借着月光往高处一看,一道闪着鳞光的白练从高空直坠而下,被中间的断石斩成了三截。

    那里就是三截泉了。

    岑杙脑海中顿时有了方位,心一下子就定了。她牵着李靖梣往瀑布跑去。这三截泉高挂在崖壁之上,看起来高不可攀。但一般人并不晓得,其实这崖壁是可以攀爬的,当年她和师哥因为淘气,就爬上了这道三截泉,直上直下三次都没有问题。而三截泉直通山下的河流,如果他们能够顺着崖壁爬下去,就可以躲开敌人,顺利下山。

    李靖梣听说她要攀岩下去,怀疑她疯了。岑杙道:“你相信我,我九岁的时候就能爬上去,我们现在肯定也能。最多就是被水浇一下,有点冷。”

    说完,她把破烂的外衫脱下来,系成了一根长绳,拴在自己腰上,让影斩在上面拉着,以备不测。

    重新把女儿裹在身后,又加了一层布袋系紧,扭头对她道:“搂着我的脖子,不要往下看,数到一百,我们就在山脚下了。怕吗?”

    小皇太女想摇头,但是摇不动,因为岑杙为了防止她看下面,把她裹得紧紧的。

    岑杙笑道:“怕就闭上眼,我会一直保护你。”

    “嗯。”

    岑杙吐了口气,对李靖梣道:“跟着我,顺着踩蹬慢慢地往下下就行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第二道泉水的起始处,下面的崖壁几乎和地面垂直,有五丈高,但是岑杙凭着崖壁很轻巧地就下到了最底处。李靖梣借着月光看到崖壁上有一些凹槽,往下爬的时候发现,这些凹槽就像是梯子一样,排列均匀,很容易受力,似乎是专门凿出来供人攀登的踩蹬。她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轻松地爬了下来。而最后的影斩,几乎像猿猴一样出溜了下来,身手矫捷得让人叹为观止。

    岑杙笑道:“怎么样,我说吧,很好爬的。”

    李靖梣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接下来剩最后一道崖壁了,这段距离有点高,到崖底大约十丈左右。踩蹬的排列先向左,后向右,各五十级,类似一道对折的楼梯。踩蹬与瀑布两度交叉,每次交叉大约有十个踩蹬,过这些踩蹬的时候,瀑布会迎头浇下,水有些寒凉,但只要贴紧崖壁,冲力就会变小,坚持往下走,就没事儿的。”

    岑杙提前给李靖梣打过预防针,又执起她的手,使劲揉搓,生怕她最后手脚冻僵,不利于攀爬。

    不过,有了之前的热身,李靖梣现在信心满满。就是对女儿淋水有点顾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眼下为了逃命,任何东西都要放在一边。

    她揉了揉女儿懵懂的脸,眼角含泪道:“天降大任,必要磨其心志。待会如果水从上面流下来,淋到你的身上,不要害怕,有娘亲陪着你,知道吗?”

    “嗯。”小皇太女乖巧地点了点头。李靖梣却更加心酸。

    这时,影斩忽然冒出个想法:“我看这条瀑布水流很小,我用屁股就能坐开,等陛下和小殿下过水的时候,我在上面挡开瀑布,你们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挪,不就可以避免淋水了吗?”

    岑杙乍然听到这个想法,差点没绷住笑出来。但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个好点子。

    李靖梣脸色就有点犹豫。影斩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女皇面前屁股长屁股短的似乎有失体统,一下子僵住了,尴尬得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岑杙却一点不拘小节道:“要不你先试试,能不能用屁股挡开水流,别看这瀑布细小,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冲力可大着呢。”

    于是在岑杙的帮助下,影斩一屁股坐在了瀑布上,幸而有三截断崖缓冲,水流到崖边时,冲力已经被减缓了许多。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岑杙问:“怎么了?”

    影斩尴尬道:“有点凉。不过似乎没问题。”

    岑杙差点爆笑出声,怕引来敌人,拼命捂着嘴。www.

    “行,那就这样办了,我先下去。你两头看着帮忙打手势。”她对李靖梣嘱咐完,背着女儿就往下爬去。快到与水流交界处时,她向李靖梣发出讯号,后者指挥影斩,从瀑布的最右边开始坐起,一个踩蹬往左挪一下屁股,像一根巍然不动的大柱子,将瀑布从中间分开。岑杙就在两条分叉的水流之间,慢慢挪过了第一道交叉踩蹬,身上竟然只溅了零星的水星,看来这个方法很是奏效。

    她忍着笑,又继续过了第二道交叉口,向上挥手示意,她们已经安全落地。

    影斩屁股被水冰的快没有知觉了,李靖梣不待他开口,便道:“你起来吧,不必再挡了。”

    影斩连忙爬起来,不好意思地捂着屁股,跑到了女皇看不见的阴影中。

    李靖梣唇边也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当她浑身湿漉漉的爬下来时,手脚都冻得直打哆嗦,岑杙忙脱下衣服,给她披上,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死要面子活受罪!”而影斩下来的时候,她又笑人家:“前有盘古开天地,后有影斩开瀑布。真乃国朝第一猛士也。”

    把影斩臊得脸都红了,一瘸一拐地追着岑杙,请求她别把这事儿传出去,不然他要被舟轻他们给笑话死。

    这么惊险刺激的一夜,随着影斩这出屁股开瀑布的诙谐场面,还算圆满的划下了句号。天亮时,他们终于下了山,来到了一处土路上。岑杙又累又饿,快走不动道了。也不知道镜中、黄太医他们逃出来没有。

    这时,前面忽然叮铃铃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岑杙举头眺望,竟然是一队押解囚车的官差。只不过囚车空荡荡的,里面并没有装载囚犯。

    “你们想不想坐车?”岑杙忽然问。

    李靖梣擦擦额头的汗,闻言愣了一下,“哪里有车?”

    一盏茶过后,她们因为袭击官兵,被押上了四面透风的栅栏囚车。李靖梣从来没坐过这个玩意儿,内心相当的抗拒,但是岑驸马却已经驾轻就熟了,迫不及待地抱着女儿上了车,往栅栏上一倚,就呼呼大睡起来。

    她这随遇而安的架势,连影斩都惊呆了。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坐在马拉的囚车里,颠颠簸簸地往北而去。

    岑杙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日头从东边升起来,照在身上暖呵呵的。瞥见李靖梣也在闭目小憩,而影斩却强撑着眼皮,警惕地守着四方。

    她听见前面官兵的谈话,说是距离澄阳县还有半个时辰的路途,她心里顿时一醒,说:“澄阳县我熟,那里的县太爷我认识,是不是叫杜凉邦的,上一届的状元郎?”

    那为首的官差听她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而且虽然衣着破烂,但是气质却颇为不俗,愈发怀疑他们的来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终于到了县城,岑杙看着那些破破烂烂的街道和房子,不由感叹:“这个县可真穷啊!比我当年刚知龙门县时,不遑多让。”

    说来也巧,他们的囚车进城时,刚好碰到县太爷出巡。本来囚车要避开的,谁知岑杙偏不让,隔着囚笼就大声喊道:“杜大人,好久不见。”

    那官差斥她,她也不惧,敲得栅栏当当响。

    直到那顶青篷官轿落了下来,从中走出一个身材细瘦的青袍官吏,顺着声音四处观望,终于在一处扎眼的囚车上,看到了沦为囚徒的驸马国尉。

    他是李靖梣钦点的状元,去年参加琼林宴时,和女皇一家三口都有照面。即便她们此刻衣衫褴褛,跟街边的乞丐差不多,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们。

    很难形容他的脸色,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又好像被人从屁股后面踹了一脚。当即两手张开朝囚车这边飞扑而来,那架势就好像要撞死在栅栏上。

    “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