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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归云钱庄

    二人一起进到院子里。这是间三进的四合院,东西两面都带一个精心打理过的小花园。岑杙被带到了东面园区,在青石板的小路上一眼就瞧见了独立在潭边凉亭中的喂鱼人。

    “夫人?!”岑杙快步地跑过去,先行了一礼。江后将最后一点鱼饵,都倒进五彩翻滚的鱼池里,并未回头:“你可是失约了。”

    岑杙从髻上扯下一根刺挠的稻草来,无奈道:“摊上事儿了。得亏夫人保我,不然指不定被关到猴年马月呢!”

    江后回头瞥了眼她这身狼狈行头,“在牢里跟人打架了?”

    岑杙倒是没否认,挺了挺胸脯,道:“没输。”

    江后不禁莞尔,“见过陈同野了?”

    岑杙还没说什么,碧潭对面就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粗声。被落在后面的陈同野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摇着手中的汗巾呼喊道:“夫人,这车厢里实在太闷热了,您看我这衣裳都涾湿了,我得先去更个衣。夫人庄主你们先聊!”

    岑杙看他就是懒得走剩下的几步路,不待回应,就急忙抄了条近路溜去纳凉了。

    “陈同野在京中呆了二十余年,平日并不抛头露面,对外的身份是婵娟针织坊的掌柜。以后京里的事情,就教给他联络。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岑杙知道她终究要回大蛮山的,能够抽出时间专门来教她,已经是她难得的造化。

    “多谢夫人。”

    “用不着谢,跟我来吧!”依然没有过多的寒暄,江后带她来到了一处假山石洞里,熟练地转开一扇往地下延伸的石门,抄起门口的火把,循着阶梯徐徐往地下走去。

    岑杙记忆中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隧道,比她在栖霞山曾经穿越过的藏经洞隧道还要长。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隧道虽然又深又黑,但通风性却良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岑杙竟在地下十数丈处,闻到了西市街头的红烧猪肉,还有内城深巷的竹叶青酒。她胃里的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闭上眼睛,似乎正置身于繁华热闹的街头巷尾,身边拥挤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如果不是石壁上不断回响的寂寞脚步声,提醒她头顶就是岩壁的事实,她都想拐个弯儿去逛下西街,顺道去酒肆打壶酒了。

    她根据步子粗算了一下,她们目前已经离开园区往东北方向走了大概有五六里,但是隧道仍未看到尽头。她那一身热汗都被地底下的沁凉潮风给吹干净了,她暗忖,这里倒是夏天纳凉的一个好去处。

    “夫人,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她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忍受不住太长时间的沉默,擒着火把追上前面的江后,“我看再往前走,就到皇城了。”

    “还有五里。”

    “五里?”岑杙诧异,“照这个距离,那不就到皇宫了吗?咱们是要穿越半个京城啊!”

    “嗯。”江后并不多话,继续往前走。岑杙楞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又追上去,“我明白了,这条隧道就是传说中那条通往皇宫的秘密隧道对不对?是玉瑞老祖宗留给后世子孙专门逃生用的。夫人这是打算去皇宫?那感情好了,正巧顺路,可以直接回家了。”岑杙心里乐得开怀,她早就思念家中女儿,恨不得立即飞回皇宫和她团聚。

    然而她想得太好了,江后不客气地告诉她:“这次保你出来,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今晚过后,还得送你回到大牢。免得被人发觉。”

    “啊?”岑杙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陈同野不是说……”一切都过去了吗?

    但是转念一想,毕竟是人命官司,岂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即便夫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替她抹平,“唉,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熟料江后又道:“你用不着担心,那卖货老翁并没有死,你被关是因为别的原因。”

    “什么?”岑杙耳朵像是烧着了,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老翁没死?那怎么会……”

    “当时天气太热,他只是中暑晕过去了。说来也巧,当时我刚好路过,就顺手替他扎了一针。保住了他的性命。在你被押进大牢不久,那老翁便自己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岑杙难以置信地盯了她半晌,脑海中千回百转,蜂拥着整件事的脉络,最后得出一个让自己险些气死的结论。

    “那老翁没死,那他肯定会向官府报案,不是我抢他的货担子。我是清白的,没有缠上人命官司!他们明知道我是被冤入狱,还整整关了我三天!!!”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气得跳脚,“一定是她,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她肯定已经知道了!”

    岑杙越想越气愤,一般情况下,如果不牵扯到人命,步军统领衙门完全可以自行解决纠纷,没有送去刑部层层审理的必要。这件案子脉络非常明晰,老翁既然已经活了过来,那她身上的嫌疑自动解除,按理也是可以自放回家的。但是他们却把她扣了下来,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主意。

    想到自己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委屈了三天,她的鼻子就止不住的涌上悲酸,这是人能干的事儿吗?

    而这时,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控诉,也开始哗哗的掉眼泪。

    诶不对,这里明明是地下,怎么会有下雨声?

    等到走近,岑杙才确信,她听见的确实是雨声。就在她身前十步开外,隧道顶上就像漏水似的滴滴答答地落下一道水帘,集中在中部,将这条拱门形的隧道一分为二。

    而这时,江后也停了下来,在壁上的一个石槽里,拿下了两柄油纸伞,递给她一柄。岑杙撑开雨伞,跟着她继续往前走,随着那噼里啪啦的弹珠声在头顶响彻,伞面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压力,岑杙暗忖这个雨量快赶上地面上的倾盆暴雨了。她往地上一瞅,果见角落里有几个碗口大小的洞,应该是排水孔。

    她想,她们眼下可能正处在一座巨大的蓄水池底下。纵观整座京城,能有这么大蓄水量的水池,恐怕只有皇宫里的玉清湖了。

    “到了。”江后收起油纸伞,放在边上的凹槽里。回头一瞧岑杙,正仰面站在雨幕下,头上未撑伞,手上火把歪在一边,呜哩哇啦地淋雨。

    “你在干什么?”

    “呜哦,我就着这水洗把脸!”

    岑杙说完就打了个喷嚏,连忙把伞撑回来,跑到干处,抹了把脸。收起雨伞,又拧了下湿哒哒的袍子,跟着江后来到一处宽敞的“丁”字形分叉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中间那条往上延伸的阶梯隧道。她来过这里,隧道的尽头就是玉清楼——一座高达九层的四方形塔楼,四周围有两丈高的院墙,院内古木参天,人迹罕至。因为是整个皇宫的禁区,就连身为皇帝的李靖梣本人,也不常踏入。而它的主人,便是身边这位曾叱咤政坛多年的玉瑞老祖宗——江后。

    当年世祖皇帝给后世子孙立下的铁的规矩,凡是皇子皇孙敢擅闯玉清楼者,轻者废除宗籍,重者有杀身之祸。三百年来,有好几个太子、皇子、公主,都折在这里。如今这条铁律对皇室中人的威慑程度,已经达到了闻之色变的程度。

    江后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出人意料的,江后没有带她往上走,而是转身又打开了一扇小门,就在那条阶梯隧道的对面,又往下延伸出一条密道。

    密道中的密道,该有多隐秘?岑杙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