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脸！”戴尔看着那半张融化了一般的脸低声惊呼，随即低吼：“你在干嘛！去和球棒和男巫呆在一起！你这样会被以为是我的同犯被抓走的！”

    “戴尔，”对方扯了扯破碎的唇角，“我快死了。”

    “什么？”戴尔怔住了，“你在胡说什么？”

    半面捂住他的嘴，直到两个异端审判官走了过去才放开。他抓起他的手，往有火铳的房子慢慢移动。

    “上次角斗场的比赛，对方是东方蛊术师，我虽然赢了却被下了蛊。男巫也解不了这个。”他没有看戴尔，只是又自嘲的笑笑，“期限快到了。听说死的时候会很难受，我想直接一点。”

    “你胡说，怎么会有他解不了的巫术！？”戴尔急忙去摸上次角斗场比赛中半脸受伤的地方。

    “我过会会把所有火药都弄出来，在房子里和外面的异端审判官对话，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从房顶上离开。然后我就引燃火药。”半脸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

    “你，你……”戴尔一时说不出话。这么多年，他只和半脸，球棒和男巫的学生有些交情。半脸和他一样在角斗场谋生，但由于戴尔总是足不出户，所以常常是半脸到他家去表演魔术。

    “快去吧，去找那人。”半脸说，“蛊毒快发作了。

    戴尔咬着牙爬上那栋房子的房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机械摩擦的喀嚓和子弹落地的叮叮当当一下下敲在心上。戴尔几乎不能呼吸。

    果然还是这样吗，没有亚伦就是个废物？到头来要拉半脸为自己死？看来的确是靠近自己的人都会死啊……

    戴尔抹了把脸，以防眼泪掉下来，可是四周的火已经烧得很旺，高温让眼泪蒸干了。

    “准备吧。”透过天窗，戴尔听见半脸的声音。

    “嗯。”他费尽全力才发出一个音节。

    “异端审判局的狗都听清了！”半脸大吼道，“我作为恶魔替你们重新解读一下主的意思！”

    戴尔的心一抽一抽的，平时安静的半面最后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上帝来到这世上，是为了动刀动枪的！”

    “收起你们虚伪的语言，小心你们的唇舌。”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上帝都清楚，恐怕你们中有很多人比我更够格做一个异端吧？”

    “他在那栋房子里！杀了他！”有人叫道，异端审判官团团围住那栋房子。

    “上膛！”先前那个老人吼道。

    “作为退休的异端审判官，你有什么权利审判神的罪人！作为一个供上恶魔眼瞳和死人指甲的神的执行官！”

    半脸的声音已经扭曲了。

    戴尔跳过一座屋檐，他知道蛊毒发作了，一切都结束了，他也知道他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了。

    “开枪！”那老人吼道，声音的扭曲凄惨似乎更甚。

    密集的枪声在身后响起，戴尔的膝盖发软，但他不敢停下。

    眼泪烧灼着脸颊，催促他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栋房子被引燃，在凄厉的笑声中嘭爆开来。

    热浪扑在脸上，戴尔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他倏地瞪大双眼。

    不，不会的，我的项链。

    他望着远处烧起来的建筑群，十几年的记忆正在被一点点烧掉。

    不不，亚伦，没有那东西你还能认出我吗？

    他无神地望着掩盖了半脸尸体的坍塌的墙体。

    不，半脸，不，别这样。

    逃吧，逃吧。

    不能，那条项链……

    逃吧，那只是一条项链。

    可是那是亚伦……

    是他先抛弃了你啊。

    可那是，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啊！

    戴尔一咬牙，疯了一样的往回跑。对不起，半脸，对不起。

    “是恶魔！他还活着！”幸存的异端审判官号叫起来，“快用银器！杀了他！”

    戴尔没有在意身后的子弹和兵刃在自己身上割开了多少伤口，更没有在意叫嚣的人群。

    他终于踩到了自己的房子的房顶，一个趔趄，眼前黑色的暗斑扩散开来，头痛欲裂。

    对不起，半脸，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他翻进阁楼，抓住那条项链，同时听见楼下的门被炸开了。

    没有力气再逃了。

    亚伦，救我的是你，让我死的也是你。

    可你在哪呢？

    为什么在半脸和你之间我还是选择你回来了呢？

    戴尔嚎啕大哭起来。他不是个乖小孩，如果他听话的背下圣经，如果他从来不拥有欲望，如果他能让亚伦不厌恶他……他不知道，不知道一切会怎么样。因为他的人生只剩下几秒了。

    不是用来忏悔祷告，而是用来嚎啕大哭。

    他疯了一样地砸掉凳子，水瓶，甚至窗户。

    断开的凳子横在地上，四周散着木屑。

    阁楼的门也快被撞开了，戴尔抄起半截木头，摇摇晃晃地冲了过去。

    他被地上的木凳绊了一跤，头砸向明晃晃的镜面玻璃。

    握紧项链是他意识中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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