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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相逢一笑泯恩仇

    入冬后的一天。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宿舍三人还躺在床上说些荤段子,突然,门顶上的传呼器传来欧阳师傅熟悉的怒吼:“石—明—雷—长—途—快!”我猛地弹跳起来,跳下床穿衣蹬裤后,匆匆跑下楼接电话。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老对头陈成三!

    电话那头,陈成三说为了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现在来京师党政大学联系报考一九九四年度在职硕士研究生,已经来几天了,这几天跟姚趋势撮好几顿了。因为太忙,抽不出时间来向我汇报,现在事情都办完了,打算明天坐飞机回去,票都弄好了。想约我今晚到京师党政大学附近找个酒家坐坐。

    陈成三提到的姚趋势是我来京读研后通过金布丁认识的一位来自绿翠坡县的西河同乡。姚趋势堪称奇人,从县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城关小学当教师,三年后通过自学考试考取了政治专业的本科文凭。由于平时喜欢写些报刊屁股文章,后来调到县报做记者,时不时地鞍前马后为县领导吹吹打打,几年后,竟成了县里的一大红人。后来,做了县报的主编,又过了两年,调到县党校任常务副校长。党校的工作比较轻松,姚趋势趁机埋头苦读,在我考上研究生那一年,姚趋势也考入京师党政大学攻读党政专业硕士研究生。

    我和姚趋势认识后,来往频繁。有一段时间,每逢周末,姚趋势都蹬着一部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迎着车流里的滚滚尘土,蓬头垢面地来到我们宿舍,一来就跟我们聊个通宵,聊的话题无非是谁又升了处级,谁又升了厅级,谁又升了部级。

    李习科是本科毕业直接考上研究生的,没多少社会阅历。偶尔碰上姚趋势这样的老江湖抖点猛料,那简直奉为神明,佩服得不得了。偏偏姚趋势就好这个,扯起这个话题就欲罢不能。每每谈起谁,什么级别何时提拔都了如指掌,至于省里几套班子的常委会所做的决策什么的,基本上跟他的家庭会议差不多,姚趋势几下子就能把底子筛出来。久而久之,李习科他们倒记不起姚趋势的真实姓名了,倒给他取了个“老级别”的绰号来了。

    我放下电话,心里暗暗思忖:陈成三这个丧门星怎么想起了约我喝酒!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不过,刚才他在电话里说话的口气倒是跟平时判若两人,不仅是温和,甚至还有点亲切……再说,陈成三已经被提拔为副县长了,而且眼下还要到京师党政大学读研……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姚趋势的分上不就吃个饭嘛!管他以前的是非恩怨呢,有钱就是爷,有权就是娘……陈成三也要读研究生?这事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转念一想,也不奇怪,这年头,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顺序都弄不清却能拿上硕士博士学位的领导干部大有人在,谋事在人嘛。美不美,山中水;亲不亲,故乡人。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家乡的父母官,来京公干还不忘在百忙之中跑来看我……说不准,他会给我几个小钱用哩!

    回到屋里,李习科和王天乐还躺在被子里,两人都眯着眼睛,神情诡秘地笑问:“哪儿的菜呀?”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宿舍几个把异性朋友戏称为“菜”了,住四楼美术专业的一位哥们三天两头就带回一个女孩子,我们背地里都说他是吃“五菜一汤”的厅级干部。

    我苦笑着说:“哪里是什么菜,不过是老家一位副县长来京师党政大学联系考研,今晚约我过去吃饭。”

    “又攀上了!又攀上了!”王天乐无不羡慕道。

    李习科听罢,激动得一掀被子抗议道:“副县长算个啥?石明雷将来毕业出去当的官比他还大呢,还不知道谁攀谁?”

    我穿好衣服,到隔壁笑着找陈进林借钱,不遇。陈进林上卫生间回来,听说我找他,赶紧叼着烟到我们屋。李习科听到我要借钱,又一把掀开被子怒斥道:“什么?难道还要你埋单?”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陈进林笑着从裤后袋掏出钱包,笑道:“要多少?”

    “二百或三百吧。”

    “干脆一点,三百!”陈进林扔给我三张伟人头。

    “你该尽地主之谊,请他来京师文理学院,到饭堂打几个菜。花个二十元钱,他的饭碗就盛不下了,哪用花那么多钱?”李习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书本,一边嚷嚷着。

    三百元对我来说无异于心头的一块肉。我母亲早出晚归含辛茹苦,一年到头也弄不到这么多钱,现在要让我一顿饭花掉这么多钱,我于心何忍?想到这里,我自言自语道:“理应是他请的,我一个穷学生,凭什么叫我埋单?”

    陈进林倒是不以为然:“家乡父母官来,切勿怠慢。记住,还是老话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子进不了官场。别心疼这几个小钱,一本万利的事要舍得投资,多少人削尖脑门想做这方面的投资还找不到门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