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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杨翠屏逃出树林后,她怕被人跟踪,不敢走大道,沿着一条小河边一路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河上有一座小石桥,桥对面有几户人家,她又饥又渴,便走过桥去,想到人家家里讨口水喝,不料过桥的时候眼前一黑,掉下桥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她:“姑娘、姑娘,你终于醒啦!”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床上,有一个中年妇女正看着自己。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

    “大婶,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中年妇女说:“别谢我,是我的丈夫把你救了。你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杨翠屏喝了口热水,感觉好了许多,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发现少了样东西,问道:“大婶,俺的手枪呢?俺的手枪不见了!”

    中年妇女从柜子里拿出手枪,交给她,说:“你说的是不是这东西?我怕被坏人捡去,就把它藏起来了,既然你醒了,你把它收好了。还有,你掉到河里,身上的军装全都湿透了,我把我的衣服拿出来给你换上,倒还蛮合身的。”她见杨翠屏皱了皱眉头,又说,“这身衣服是我出嫁前穿的,不脏,你不要嫌弃。”

    杨翠屏说:“大婶,谢谢你,你们救了俺,俺怎么会嫌弃呢?只是俺不知道这是啥地方,这里离长沙还远不远。”

    中年妇女问道:“姑娘,你是到长沙去的呀?我们这里呀,叫下沙坝,离长沙远着呢,恐怕有一百多里地吧,你一个姑娘家的出远门可不太方便。”

    杨翠屏说:“再远俺也要去啊。”说着她挣扎着要起身。

    中年妇女一把按住她,说道:“看来你的身子虚弱得很,你不要再逞强了,就你这个身子骨,别说去长沙了,就是走到半路上就会倒下的。不如这样,你先在这里把身子养好,等过些日子再走。”

    杨翠屏说:“大婶,俺有要事在身,一刻也不能再等的,不行,你还是让俺走吧。”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有啥事这么急,连吃了饭再走都等不及啦?”

    中年妇女顿时高兴起来,说道:“这下好了,姑娘,我男人回来了,他是个很有主张的人,你听听他怎么说的。”

    那个男人走到杨翠屏床边,说道:“这位姑娘,真的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啊,我问你,你的身子这般虚弱,你能走几里地?从我们这里到长沙,都是山路,你认识路吗?在山上迷了路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杨翠屏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急了,问道:“那咋办呐?俺一定要去长沙的。”

    那个男子也不搭她的腔,只是问道:“我看了你穿的军装,不像是晋军穿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杨翠屏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救了俺的命,俺也不想瞒你,俺是国民军的一名军官。”

    “国民军?”男子听了一惊,问道:“是不是国民党领导的部队?”

    杨翠屏说:“正是。”

    那男子又问道:“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穷乡僻壤的?”

    杨翠屏说:“俺这次一共出来十几个人,是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的,可是途中遇到了土匪的伏击,俺的师傅受了重伤,俺只身逃了出来,现在俺还不知道其他人是死是活呢。”

    那男子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遇上了土匪,他们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样的武器?”

    杨翠屏说:“俺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听枪声好像人数不少,武器也很先进,听得出有步枪和冲锋枪的枪声。”

    听到这里,那男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地说:“姑娘,你也不用到长沙去了,我帮你把人和财物夺回来,你看怎么样?”

    杨翠屏看着他,怀疑地直摇头,问道:“大叔,就凭你?”

    那男子摇了摇头说:“就凭我一个人当然不行,我可以去拉一支队伍啊。国民军遇到了困难,我们理当援手,孙中山先生在世的时候就倡导联俄联共嘛,这样,吃过晚饭,我马上去一趟县委,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他们同意,我即刻拉起一支队伍。”

    杨翠屏问道:“大叔,您是……”

    男子道:“是谁并不重要,但消灭军阀的目标我们是一致的。”

    杨翠屏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敢于为她出头,这使她感动不已。“大叔,您叫啥?俺将来咋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呢?”

    男子说:“报答就不必了,我叫杨怀德。”

    杨翠屏说:“杨怀德?俺会记住你的。杨大叔,俺叫杨翠屏,俺俩还是一个姓呢。”

    杨怀德说:“那太好了,你能这么说,这说明你已经同意了我的计划是不是?你先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探探消息,回来以后咱们再合计合计,咱们人少,武器又不如他们,如果能把人救出来那再好不过了。你等着,晚饭前我准保回来。”

    杨翠屏说:“杨大叔,你自己要小心。”

    杨怀德说:“这我知道。”说着,他拿上院子里的柴刀,急匆匆的出了门。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婶和杨翠屏两个人等杨怀德回来一起吃饭,她俩左等右等不见杨怀德的身影,杨翠屏有点着急了,问道:“大婶,杨大叔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啥事情?”

    大婶说:“姑娘,你肚子饿的话你先吃吧,别等他了,这么晚他不回来,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杨翠屏说:“大婶,俺不饿,俺等他回来。”

    大婶没话找话,问她说:“姑娘,我看你长得俊俏,有婆家了吗?”

    杨翠屏摇摇头说:“没有。”

    大婶又问:“那为啥不找啊?”

    杨翠屏笑了笑,说:“没有俺看得上的。”

    大婶说:“吆,你的要求一定很高,就没有个男人配得上你?”

    两人正说着,杨怀德匆匆走了进来,杨翠屏刚要说话,被他制止了。

    他压低声音说:“嘘,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几个陌生人在附近晃来晃去的,好像是在找你的。”

    杨翠屏一听紧张起来,赶紧拔出抢来,说道:“杨大叔,俺被这几个人一路跟踪,俺本以为已经把他们甩掉了,想不到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说着,她一个跨步躲到门背后朝外观望。

    杨怀德说:“姑娘,先别急,稳住气,他们就是找到这里,不一定能把你认出来。来,咱们照常吃饭,他们果真找到这里,你不用开口,一切由我俩来应付。”

    大婶把饭菜端上桌,故意大声招呼说:“闺女,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杨翠屏把枪揣进怀里,走到饭桌跟前,坐了下来,杨怀德也去洗了手,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他们正吃着饭,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来,他们腰里都插着枪,嘴里还叼着烟卷,有穿军装的,有穿大褂的,头上戴着礼帽,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为首的那个摘下礼帽,拿在手里,冲着杨怀德一笑,问道:“老乡,不要害怕,我们是乡治安大队的,奉命抓捕一名女逃犯,那个女逃犯已经逃到了这一带,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

    杨怀德摇了摇头说:“兵爷,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看见你说的那个女逃犯。”

    那个为首的不甘心,指着杨翠屏问道:“老乡,那个女逃犯长得模样跟这姑娘差不多,也梳着两根辫子。请问,她是你什么人?”

    杨怀德站起身来,这三个人一惊,赶紧拔出抢来,对准他的胸膛。杨怀德不紧不慢的拿过一只酒瓶,笑了笑,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想喝点酒,兵爷,你们是不是也想来一口?”

    这三个人望着桌子上的饭菜,早就馋涎欲滴了,只是他们有任务在身,不敢耽误。为首的越来越觉得杨翠屏可疑,追问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杨怀德说:“俗话说得好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是我的闺女,我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闺女。”

    同来的另一个人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在一旁催促道:“二雷哥,咱追了这半天了,我都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就在老乡这里吃一点吧,好歹也算充饥。”

    二雷训斥道:“喜顺,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你少跟我插嘴!”他用手指着杨怀德问道,“这位姑娘,我问你,他是你什么人?”

    杨翠屏刚要开口,被杨怀德抢了先:“我闺女是个哑巴,她不会说话。”

    喜顺上前,看着杨翠屏说:“哎吆妈呀,这小妮子长得真俊俏,可惜是个哑巴。”说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杨翠屏的脸蛋。

    杨翠屏哪里受得了这份气?还没等喜顺的手伸到脸上,她自己伸出手来,照着喜顺的脸“啪”地就是一巴掌。

    喜顺捂着自己的脸,说道:“没想到你、你这丫头竟敢打人,打你的大爷!”他挽了挽袖子,“你大爷是好惹的吗?”

    杨翠屏不等他靠前,便冲上前去,对着他就是一顿死缠烂打,喜顺的脸上、身上不知挨了她多少拳头,嘴里还像个哑巴一样吱哇乱叫。看的二雷和另一个土匪在一旁捂着嘴偷偷地直乐。

    杨怀德怕把事情闹大,赶紧上前把杨翠屏拉开,嘴里说:“我这闺女天生就是这暴脾气,谁要是惹恼了她,她绝不会放过你的,非要到你家里去上房揭瓦,搞得你家鸡犬不宁。她的脾气一发起来,我也管不住她。几位军爷,你们赶紧到别处去找你们要找的人吧,我们家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二雷还不甘心,把枪指着杨翠屏说:“对不起,不管你是不是哑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杨怀德一下了站了起来,瞪圆了双眼,说道:“兵爷,你们不是乡保安大队的吗?我有个表弟,就是在乡保安大队当副队长,我听说乡保安大队是维护乡里治安的,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抓人,这不是横行乡里、祸害百姓吗?老婆,你去把我表弟叫来,我倒要问问,这些人是不是乡保安大队的!”

    二雷一听事情要闹大,他们脱不了身,便陪笑道:“老乡息怒,我们也是在办公事,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打扰你们,对不起啊。喜顺,咱们走,咱们到别处看看,我就不信抓不到一个女的!”

    一转眼功夫这三个人都走了,杨怀德总算喘了口气。

    杨翠屏肚里有气,对杨怀德说:“杨大叔,你刚才也太软弱了,要照俺的脾气,三两下就能把这三个狗日的打趴下,俺才受不了那份气呢。”

    杨怀德笑了笑,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这话咱们以后再说。我告诉你,我今天特地去了一趟县委,一方面汇报工作,另一方面我把你们的遭遇也跟县委的领导同志讲了,县委指示我一定要慎重考虑,如果行动就必须周密部署,行动目标是救人,如果不行就全身而退,不能鲁莽行事,减少无谓的牺牲。”

    杨翠屏听了非常高兴,问道:“他们答应救人啦?”

    杨怀德说:“答应了。”

    杨翠屏说:“不仅是救人,俺还想把宝藏夺回来呢。”

    杨怀德摇摇头说:“不行,以咱们目前的力量,不能跟土匪硬拼,他们人数众多,武器精良,我们只能出其不意、以巧取胜。”

    杨翠屏说:“俺这次出来,就是为护送这批宝藏的,现在宝藏丢了,俺咋还有脸回去呢?杨大叔,你好人做到底,帮俺把宝藏也夺回来吧?”

    杨怀德说:“姑娘,你也别着急,其实刚才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刚才我为啥阻止你动手?咱们不能动手,一旦动了手,就会打草惊蛇的。咱们现在不是还不知道这些土匪的窝点吗?等我找到了帮手,我们就悄悄地跟在这三个人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再设法把人给救出来。”

    杨翠屏一下兴奋起来:“杨大叔,俺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真对不起,刚才俺还埋怨你呢。”

    杨怀德说:“姑娘,你先休息一下,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哪儿也别去,千万别鲁莽行事,我这就去找帮手,咱们说干就干。”

    杨翠屏答应道:“杨大叔,你快去快回,俺等着你,你放心去吧,俺不会多事,俺都听你的。”

    杨怀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出了门,一头钻进黑夜里。

    不一会儿,杨怀德带来了五六个人,全都是精壮的庄稼汉。杨怀德问道:“都带家伙了吗?”

    “带了。”来人说。

    杨怀德说:“那就把家伙都亮出来吧。”

    那些人把带来的家伙都一一放在桌子上,杨翠屏一看,全都是镰刀、铲子、叉子等平时干农活的工具,最好的是一把鸟铳,她又好气又好笑,说了句:“这玩意儿管用吗?恐怕连鸟都打不死吧?”

    杨怀德也不理她,问道:“连生,你看清楚了吗?这三个人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连生说:“老杨,你放心,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是一路向西走的。”

    杨怀德又问道:“你跟在他们身后,没被他们发现吧?”

    连生说:“我是打猎的高手,这点小活都弄不清楚还叫猎人吗?你放心,他们几个一路上都在嘲笑那个叫喜顺的家伙,根本没注意身后有人跟着。”

    “你一直跟到什么地方?”

    连生说:“我一直跟到他们的宿营地,我知道,那个地方叫鬼愁谷,过去我经常去那儿打猎,那里我很熟悉。”

    “那里的情况你都摸清楚了吗?”

    连生说:“摸清楚了,他们一共有三十来号人,肩上背的都是清一色德国制的机枪,有两辆卡车停在那里,其中一辆还有人看守。”

    “那个被俘的国民军军官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连生摇了摇头,说:“这个我倒没有看见,可能被关在卡车上了吧?”

    杨怀德说:“连生,你做的很好,我先给你记上一功,你侦查到的情况非常重要。这样,事不宜迟,你们都拿好自己的武器,咱们即刻出发,争取在后半夜到达那里,看情况再见机行事。还有,咱们事先说好,这次的行动,你们都要听我指挥,不得擅自行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杨怀德说:“好,咱们出发!”

    他们刚要出门,杨翠屏问道:“杨大叔,你们这就走啦?俺咋办呐?”

    杨怀德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她,说:“你就留在家里,等我们的消息。”

    杨翠屏说:“不行,俺也要去!”

    杨怀德说:“姑娘,这是我们爷们的事情,你的身子弱,这次的行动你就不要掺和了。”

    杨翠屏从怀里拿出手枪,说道:“你是说姑奶奶不行?俺看谁能拦得住俺,不信问问这枪里的子弹答不答应?”

    杨怀德见状,真怕这姑娘会闹出什么事来,只好答应说:“好吧,你就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不要离的太远,如真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还可以保护你。”

    杨翠屏见他答应了,满心欢喜,赶紧收起手枪,跟在他的身后,一起顺着山路摸黑向西走去。

    连生在前面领路,他迈开双腿走得很快,把其他人都远远的拉在后面。走了一阵,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轻声喊道:“你们几个走快点啊,这才走了一半路程,你们就走不动啦?”

    杨怀德为了照顾杨翠屏,他俩走在最后。杨怀德对杨翠屏说:“姑娘,你还好吗?”

    杨翠屏气喘吁吁地说:“杨大叔,俺还可以,你不必管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