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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和光暖春


    柳谙春这下彻底敛了笑意,咬字清晰地喊他。

    林述秋沉默下来。他见过的柳谙春,即便讥诮他也总是带笑的,不曾有这幅模样:笑眼还是那双笑眼,却仅能瞧出几分疏淡来。他隐约觉得柳谙春似乎有些难堪,但不明白这份难堪从何而来,只是连带着他心里也生了点儿酸楚意味。

    周遭鼎沸的人声似乎也被风声冲散了,林述秋瞧见他往后退了两步,没有再跟上。

    柳谙春见状,笑眼倏地又挑起来了:“小扇舍不得,那帕子就暂且归我了,教它陪澜清去吃杯花酒,沾沾胭脂香——”

    “林大人不会还想跟吧?”

    林述秋拧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待柳郎哪日得了空再说。”

    “放心,”柳谙春轻笑道,“帕子会洗干净的,不过要等下回林大人替我撑伞时才还。”

    -

    戌时。

    入夜已有些凉了,外边儿起着雾,松籁馆里倒暖得很。柳谙春来得早,两杯酒下肚,身子也热了,细密密一层汗从衣领里透出来,两鬓更是湿淋淋的,远瞧着称得上是活色生香。

    他坐在二楼,位置不算隐蔽,柳执一来便看见他这副模样,饶是下边抚琴唱曲的姐儿艳色绝世,也不由得要感叹他这张靡颜腻理的好皮相。

    “柳大人。”

    他见柳执来了,起身稍一拱手,又吩咐旁边侍奉的姐儿引他们进了隔间。

    “听着别扭啊,不知道是唤谁呢。”柳执道。

    柳谙春闻言一笑,掀袍落座,亲自斟了酒:“那论家中辈分,又该怎么喊?”

    “我只是从善堂被领来的,族里这样的人很多,你要是愿意就喊声哥吧。”他也不在意,耸了耸肩,端过杯子便急急灌了两口,“怎样?想明白扁先生的信了吗。”

    “执哥。”柳谙春垂眼,闻言略微摇了摇头。

    柳执瞟了他一眼,挥手遣散了周围服侍的姐儿,又确定了门外无人才重新开口道:“也不用急,执日无非是娶妻和祭祀两样罢了,看东宫有这方面动向了就看紧点便是。”

    “澜清了解。”

    柳谙春见他杯里见了底,便又提着银壶想斟酒,却被他抬手制止:

    “解解馋就行了,你也少喝,明天还有正事儿。”

    “正事儿?”柳谙春抬眼,露出点探究之色。

    他剥了颗荔枝,说:“平常当值便罢了,但如果没意外耽搁,桥将军明日就会凯旋而归,你应当也是会近前随行的。”

    “看来锦衣卫不止在御前扈从啊。”柳谙春不痛不痒地感叹了声。

    “这不一定是为了谁呢,”柳执闻言一笑,道,“在御前行走是其他卫所的事儿,少有我们露脸的时候,也就你刚被塞进来,名义上是个百户,实际上还得挂两天闲职。禁军里塞几个锦衣卫充排场,皇帝面子上也瞧着漂亮。”

    “听说皇上寿宴,沈将军也要回来?”

    “那是必然的,”他颔首,“靼勒应当也是要派遣使臣来贺寿的。”

    “使臣?”柳谙春昨夜听钟舒意提过,但还是佯作不了解的模样。

    “没错,永安帝一直为此犯难。”柳执手边的小瓷碟里已经堆满了荔枝,“靼勒安生了这么些年,全靠沈家的控鹤军镇守边郡,以及长公主和亲下嫁。”

    “本来和亲是想干涉靼勒内政的,可长公主去得早,虽有诞下子嗣,但在那孩子总角之年便撒手人寰了。”

    “如此看来,永安帝的倚仗怕是只有替他驻守边郡的沈家了。”柳谙春稍作思量。

    “他自然要拿人家当倚仗。暗中处死元后时,为安抚沈家又给老爷子封了郡王,现在安鄯王虽然老了,可儿子更是一把好手,边陲十一重镇,就数沈家驻守的最为兵强马壮。”

    柳谙春拣了枚枇杷拿在手里把玩,闻言略有些出神:“既然两方眼下这般僵持着,永安帝与沈家又关系僵硬,为何我听闻他有意征伐靼勒?”

    “正是因为这个才说他犯难呢,他想削藩,就要尽快解决靼勒。可到时要是沈家没了,边防就只有他桥闻歧一家独大,你说这时候又要怎么制衡他呢?”柳执终于剥完了,忙不迭捏着荔枝肉往嘴里送。

    “难怪现在纵容着柳家,”他不急不缓地用指甲刮软了枇杷果皮,剥出果肉,“安鄯王若是一倒,二殿下也该有难了。”

    柳执盯着他细白的指节,不知怎么就挪不开眼了。他用牙咬着荔枝核碾了两碾,齁苦,又缓缓一笑:

    “你生得不巧,才出来便遇着这些波谲云诡之事。”

    是啊。柳谙春心道,又披了件衣。

    看来近日又有雨了。

    注释:

    1《莺莺传》,唐代传奇,元稹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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