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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出逃

    连翘翘唤来南姨,将裴鹤的话吐露几分,再把所剩无几的银锞子、钗环尽数交给南姨:“我一走,趁国公府里乱着,你就带哥儿姐儿从暗道出去,往北边走。若能碰上北绍皇城司的人,就拿红宝金环做信物,把孩子送回他们父亲那里。那镯子是内造的,他们定能瞧得出来。若是没有缘分……”

    她眼角带泪,笑了声:“姨,你就当添两双筷子,这点金银够他们兄妹俩吃到十二三岁。到时候或是读书,或是做工,或是找个好人家嫁了,都依你的。”

    见她有交代后事的意思,南姨却握住她的手,劝慰道:“夫人,事情哪里急迫到那个地步。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且再等等,实在不行,也得一起逃出去,哪能丢下你一个?兕子和犀哥儿还离不了娘呢。”

    连翘翘深吸口气,压抑住喉头的哽咽,轻轻点头。

    许是战事吃紧,裴鹤数月不曾来国公府。连翘翘也学聪明了,贴着正院门缝往外看,只从侍卫多少就能揣测一二。

    她和南姨不生事,等闲不出房门,日子久了,裴鹤的人也不避着她们。夜里吃酒划拳时露出只言片语,一时说北绍的人打过江了,一时说裴太傅遣人烧了北边百艘战船。

    连翘翘越听越心惊,思虑无益,索性和南姨拆了用旧的被褥,把素色的棉布里面翻出,一人裁了一身青色、杏色的衣裳。再拿衣捣过水捶过几回,就成了灰褐色的旧衣。等时候到了逃出去换上,方才不会露出形迹。

    七月日头毒辣,连翘翘日日提心吊胆,脑袋悬在铡刀下,人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眼睛愈发大了。

    南姨在熬绿豆汤,院里搭的土灶台离不得人,连翘翘就自请去厨房取黄糖。她极少跟裴鹤派来的厨子打交道,单从南姨嘴里就知道,是个偷奸耍滑不好相与的。

    果然,听到她要冰糖,厨子就摆了一张臭脸:“夫人,眼下不比以前啦,宫里的贵人都要节衣缩食的,哪有咱们吃喝的份?”等到连翘翘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银角子,他又换了张脸孔:“□□糖是吧?有的是。太傅还差人送来了一筐鱼虾,晚膳给正院做鱼汤面、虾丸羹。”

    连翘翘捧着用油纸包的一小块冰糖,刚迈出厨房的门槛,就见一位佝偻脊背的青衣男子背着一摞柴火,勾着头往柴房去。

    她心里一惊,见四下无人,裴鹤派来的奶妈子也嫌日头大没跟她出来,便几步走到柴房边,轻叩房门:“先生,是我。”

    公孙樾隔着门,低声说:“连夫人,隔墙有耳,您细细听我说。”

    自从在梁都城门口逃走后,公孙樾在京郊山林里躲了好一阵,出来时都跟野人似的,骨瘦嶙峋,头发蓬乱。幸而他交友游广阔,在戏班子唱戏的相好,在茶肆做茶博士的兄弟一人匀一口,好歹凑出份回宁山县的盘缠。

    “小生担心裴鹤留有眼线,又在宁山县附近徘徊好一阵,才趁夜回了一趟夫人的院子。”公孙樾说,“南叔……小生也给收殓了,托人烧了,骨灰就埋在梁都城外土地庙的一棵柳树下。”

    公孙樾又道,他费了些工夫才打听到连翘翘等人被关在国公府,心中有愧,就边在梁都卖酸文换取吃用,边接近给国公府送柴的一家子。听闻雁凌霄起兵的消息,他知道不能再等,就担下送柴的苦活,来来往往数月,总算见到连翘翘一面。

    “先生高义。”连翘翘内心震动,外头有人三年多来一直记挂他们的生死,想法子救他们出去,她寻死的心彻底歇了,捋下一枚小皇帝送的金叶子,从门缝里塞进去,“公孙先生且收着,去外头折成散钱,在南城门外租一间小院子,门口挂上青布旗。我和南姨已找到办法出去,到时还需要你在那儿接应。”

    公孙樾也不问她想如何逃出国公府,二人约定好时日,最迟八月十五前,若连翘翘他们还没出城,就让公孙樾卷包袱再往南逃,免得受牵连。

    说罢,连翘翘就拍拍裙摆,若无其事回到正院。公孙樾理好柴火,挨了厨子一通骂,打着哈哈弓着身子离开国公府,按连翘翘说的,备好了接应的小院。

    临近中秋,连翘翘内心焦灼,愈发坐不住。

    雁云岫来瞧兕子,见连翘翘攥着帕子跟陀螺似的打转,眼皮子一颤,似乎看出不对。但他也没点破,搂着兕子把小姑娘往上抛,再牢牢接住,惹得兕子咯咯直笑。

    坐在罗汉床上的犀哥儿见了,伸出藕节一样的胳膊来:“皇帝哥哥,我也要!”

    “叫陛下!”雁云岫刮犀哥儿鼻子,一手把他托起,前前后后地晃悠。

    连翘翘端来一碗绿豆百合甜汤,柔声问:“陛下在宫里一向可好?”

    “不过是斗鸡、打猎的闲事,太傅没闲工夫管朕,朕也能松快些。”雁云岫放下犀哥儿,仰头把甜汤一饮而尽,又拿出块软牛皮擦他的宝贝马鞭,“朕前些时日还去京郊行宫泡温泉了,那里的温泉池子有三尺长的鱼,还有唱戏的班子。有玩杂耍的小姑娘,个头不过比兕子高一点,就能一个人罢,就提起酒壶挨个斟酒,她十指流玉,捋起袖口时偶然露出清瘦的腕骨。

    军头咽口唾沫,摸上连翘翘手背,像摸到一把羊奶腻子,他呵呵一笑:“夫人先喝。”

    连翘翘眉毛一蹙,忧心他看出什么,就强自按捺住甩开手的冲动,微笑着喝下其中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