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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12月底的y城看守所,天气阴冷,冷意直钻脑子里,空气里都是雾霾。

    为了防止排队要等,早晨没到七点,丝浓抱着卷宗和笔记本电脑,冻得跺跺脚,把脸蛋往厚厚的围巾缩了缩,亦步亦趋地跟在老王后面,太阳还未完全从地平线跃出来,看守所的大门缓缓打开,环境森森而冷肃。

    看守所也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一天。

    经过手续的递交,走过一道道锁着的大门,前面几间讯问室内,已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狱警在带着一个个犯人到指定的讯问室会见。

    老王带着她走入第四间讯问室内,把电脑设置好,要讯问的人早已被带进,大喇喇坐在栅栏对面,不正眼瞧着他们。犯事的是三十几岁的男人,戴着一次性医用口罩,一脸愤懑的样子,老王正在问他,一脸严肃,他耿着脖子喊:“我没有强迫,她是我女朋友。”

    违背妇女意志就是强迫,丝浓嘲讽地盯着他,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无能。

    丝浓是协助老王办案的,刚接触时,办案组的人普遍认为是起简单案件,谁知是零口供,增加了不少难度。又狠狠地讯问了一回。

    谈话一直到大中午,打道回府。

    把捺了印的笔录收到公文包里,丝浓跟着老王从讯问室出来,老王跟门口的狱警说了声:“回去了。”

    丝浓也跟着礼貌地打招呼:“我们这就回去了,今天麻烦您了。”

    那狱警朝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赶紧走。

    每天都有案件送过来,年轻时追求公平与正义的热情已磨平。

    丝浓拎着公文包和手提电脑,大踏步走出看守所大门。

    她已经被借用在好几个办案组了,连续好几个晚上加班,忙的昏天黑地。

    跟在老王后面,他腿长匆匆地大步迈着,她在后面快步地走着,脑袋一片迷茫。

    梦想遥遥无期,后来经历了一些人和事,整个人愈发变得平淡和无趣。

    走到门口,远远看到一辆亮着灯嘟嘟嘟的警车,旁边围了一圈的高个子男人,有个熟识的小姑娘,欢快地跟她打招呼:“嗨,丝浓姐。”

    还没等她说完,她身后的车门一下子打开。

    警车上下来一个人,长腿长胳膊,冷硬的声音低低吩咐:“带个犯人过来,看好了。”

    待这人的正脸在雾霭中逐渐显现,薄唇剑眉丹凤眼,她只觉脑子一片空白,震颤地寒意从后背往心脏涌起,这么冷的天,她的后背竟冒出冷汗。

    光是这幅脸,她就永远忘不了。

    这人还是旧时金贵玉质的模样,宽肩窄腰,有棱有角,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皮肤极白,微微一笑时总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不似她如今这般落魄,从高高的枝头落下去,谁都可踩她一脚,她却只能摆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此刻,她真想自己瞎了,顶着风冒着雨来看守所提审还遇到旧人。

    印象里,年少时,在无数个漫天星光的夜里,她坐在疾驰的车里,看着城市的灯光和建筑金碧辉煌往身后闪去,只觉无一处属于她,而他的手带着暖意,用力地握着她,低沉地道“喏,一起来视察视察城市的发展。”两个年青的人,还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期待,常常晚上穷游整个y城,看城市灯光璀璨,看夜空星光迷人,对现实的客观存在和人们无奈的选择一无所知。

    虽然平淡如水地工作了这些年,她刻意地遗忘下,很少想起这张迷惑人的脸,偶尔午夜梦回,也是刻骨地悔意。

    她看人时第一眼非常注重眼缘,不想他空占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蛋,却毫不正义,倒是心机深沉和偏执居多。

    但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年少时的浪漫,见不得光的感情,漫天雪地里的鲜红玫瑰花,黑暗的房间里的激烈争执,厌倦浓烈时烟草味的深吻。

    自从当年分开后,她把单纯的、年轻的、鲜活的自己困在过去中,精神常常在低谷挣扎,绝不放出来。

    直到老王提醒她,她才恍惚地跟上去,整个人不知是因为天气的寒意还是心底的寒意而瑟瑟发抖。

    年轻的警花眼尖,看到丝浓,欢快地招手道:“浓姐,好巧,你也来看守所的。”

    听到她刚在跟自己打招呼,丝浓强迫自己转回去,勉强地扯出笑脸道了声:“是呀,好巧。”巧的宁愿今天没来过。

    她脑中一片空白,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深深呼吸,冻得发僵的指尖掐进肉里,丝毫不觉得痛。

    他早已在当年那场事件中博得了前程。也对,他那样八面玲珑的本事,只会损敌一千自身毫发无伤。

    李征淡淡扫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一件驼色呢子大衣,棕色秀发松松挽了个发髻,眉眼柔和,眼底下有淡淡的青色。不复当年的年轻气盛和鲜亮颜色。他还记得年轻时在他身边,每天换着不同的颜色鲜艳的衣裳,站在镜子前笑眯眯地问他,笑的肆无忌惮的她。

    丝浓仿若看着陌生人一样,眼神未施舍他半分,只踟蹰了下,静静地要离开。

    快离开他身边时,李征抿了抿唇说:“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丝浓恍似未觉,用毫无感情地声音答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再见。”

    她过得怎么样呢,离开他,她依然平静如水地过着生活,只是偶尔夜深梦回时会想起他,想起自己被荒废的青春,想起自己刻意忽略的不自量力。

    她稳了稳心神,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心,毫不停顿地往外走。回忆过去对自己毫无益处,人总要向前看,她已经不再是年轻时单纯的小姑娘了,也不再把爱情当做人生的全部。

    按照年轻时非要争个子丑寅卯的脾气,她早反唇相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战了再说。

    现在,呵,唯余疲惫。

    那位年轻的小姑娘看他俩之间气氛不对劲,悄悄地问:“征哥,你认识浓姐呀?我看她好像不怎么待见你。”

    李征抬脚撵了撵地上的泥土,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只因被无视,憋着一股气。

    丝浓心头沉沉着走出大门外,因为遇见故人,轻松的心情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