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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威胁

    最近丝浓单位接到一起上级院交办的涉黑恶案件,从公安机关移送的文书卷宗里来看,已经查清的部分案件事实涉及到非法采矿、聚众斗殴、故意伤害致人重伤、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等罪名。

    这样看来,该案件案情复杂、涉案人数众多、时间跨度广,光是数不清的案件事实要全部查清就要费不少工夫,其次还涉及到诉讼时效和定罪量刑以及主犯从犯的问题。每一个人对应的每一起案件事实都要一一查清,因为涉及到定什么罪名的问题。

    单位里负责主办这起案件的是一位四十几岁的资深检察官,曾经获得过全国十佳公诉人,办案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办理重大疑难复杂案件,素有“拼命三郎”之称。这位资深的检察官埋头研究了几夜卷宗,熬得整个人靠喝安神补脑液,眼睛熬得通红,才把案情摸透。根据公安机关已经查清的案件事实,这不单单是简单的一起团伙犯罪,而是一个有组织有分工的犯罪集团,能够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要说没有保护伞,办案组的成员是不信的。

    办案组的成员专门针对这起案件进行了讨论,得出一致意见,必须还要彻查,既需要将卷宗退回公安机关进行补充侦查,同时检察机关也要自行补充侦查,除了对已经采取强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进行讯问外,同时还要深挖其他未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和该犯罪团伙曾经行贿过的对象。另外,需派几个人到他们发迹的地方探访当地的老百姓,看看有没有之前被他们残害过的老百姓,或许还能发现其他犯罪线索。

    经过分工,丝浓和老王被派去当地南镇,寻访当年被害过的当事人。根据侦查机关的讯问笔录,犯罪嫌疑人交代过,他们一开始是在南镇开赌博机发家的。两人开了介绍信,到了当地的公安机关,调取之前的卷宗,负责接待的民警带他们到了档案室。请工作人员搜了搜有无涉及到犯罪嫌疑人的卷宗,还真被找到了,两人翻看着泛黄的卷宗,里面记载的是一起聚众斗殴案,却还涉及到故意伤害致人重伤,当时参与者众多,被害人有两位,只不过最后该案的处理结果却是立案后又撤销了。根据卷宗里记载的来看,当时这起斗殴的结果导致一死一重伤,且并没有被害人出具的谅解书,最后居然不了了之,没有人得到处理,要说这背后没有点猫腻,丝浓和老王却是不信的。

    丝浓将笔录里记载的被害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记下来,又和老王匆匆地联系上对方当事人。时隔多年,对方在电话里态度并不是很积极,甚至有闪躲之意,待得知丝浓和老王乃是检察官,同时当年作恶的人已经被关在看守所里了,方才放下心来,同意和两人见面交谈。

    老王和丝浓从公安局里出来,又一刻未歇地赶往当事人所说的乡村的家。到了村民家里,对方才说出自己的顾虑,原来是怕被报复,所以才不敢吐露实情。在被迫害的村民的叙述中,一个犯罪集团的罪行慢慢浮现出来。原来,李家父子乃是当地一霸,一开始李父只是在村里代课,后来开始投机倒把,又去做“油耗子”,他儿子后来初中辍学,在镇上开了赌博机,赚了第一桶金。有了第一桶金后,这对父子二人又相继开了南镇大饭店和南镇会所,还雇了一些游手好闲的社会闲散分子作打手,如果有人和他们抢生意,他们就派人去人家店里打砸,让对方生意做不起来。有一次,自己和儿子只是无意中和他们在饭店门口起了冲突,惹得对方一帮人竟然硬生生地用大砍刀将自己腿砍断了,脸被他们用啤酒瓶子砸的眼眶开裂,流了一地的血,当时缝了好几针,现在骨头里还留了钢钉,阴雨天隐隐作痛,走路还不利索。最后,这帮人既没赔偿,也没受到处罚,他们父子俩知道这是对方上面有人,怕被报复,便也忍气吞声没继续上访。没想到上天到底开眼了,有朝一日竟能看到当年作恶的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忍不住老泪纵横,同时挽起裤腿,给丝浓和老王看他腿上长长的伤疤和变形的骨节,可见当时这帮人当时在当地是多么无法无天!

    丝浓认真地给被害人做着笔录,将当时案发时间、案发地点、案发情形、犯罪嫌疑人姓名绰号、接警的同志等一一记录下来,最后让老人签字时,老人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来,颤巍巍地问道:“这回真能看到他得到惩罚么?”老王正义凛然地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们一定秉公办事,现在专门打击这种□□,我们不会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的。”老人家听了这话,这才用粗糙干裂的手擦了擦眼睛的泪,一叠声道:“好好好,这才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啊!可怜我小儿子,被打残了后这么多年,过得苦啊!”

    丝浓这几年跟着单位同事下乡扶贫,听了老人这话,动了恻隐之心,便问起了他小儿子的事情,原来是老人的小儿子被那帮人打残后,媳妇受不了苦,跟人跑了,留了一双年幼的儿女,自己腿脚又不便,全靠老伴种点地维生。丝浓闻言,问了老伯有没有申请低保,老人说倒是申请了,只是孙子孙女还要上学,儿子还要医药费,老伴年纪大了患有慢性病,也是一直吃药。

    回去的路上,丝浓和老王商量着,这种情形能不能给被害人申请司法救助,毕竟一双儿女还要读书生活,能帮一点是一点。老王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在车上就给控申部门的科长打电话,说明了被害人的家庭情况,询问是否符合司法救助的条件。等到两人一口水没喝,带着材料赶回单位后,丝浓留在办公室继续整理笔录和证据材料,老王则上楼去和控申负责人商量司法救助的事情。办理案件,既要惩治犯罪,也要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虽是杯水车薪,对被害人家庭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帮助。

    到了发救助金的那天,丝浓又用自己的钱买了书包和铅笔本子文具之类的,请控申的同事一起给了那老人,让他带回去给孙子孙女。老人领了救助金后,连声道谢,对司法公正更有信心了。

    这晚,丝浓和老王正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材料,突然接到通知,喊他俩上楼去开会。原来是继续讨论这个案件,负责办案的主办检察官揉揉疲惫的眼睛,交代完丝浓事情后,又把老王留下来,单独交谈。等了好久,等到老王下来后,他语重心长地对丝浓说道:“这个案子查到这行了,把这些人移送审查起诉吧,不要继续查下去了。”丝浓闻言一惊,不解地开口道:“背后的保护伞不挖了?”老王一脸无奈,沉重叹息道:“水太深,涉及到的人太多,先把这个恶势力集团绳之以法吧。”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丝浓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老王却又不好明说,两人相顾无言,只好低头继续整理证据材料了。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不到。单看他高楼起,看他宴宾客,看他红袖招,看他楼塌了。只要有黑暗,纵使不为人知,但有天知地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非常难得可贵,但很多人在世事的沉浮中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丝浓这天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默不作声地把所有证据材料仔细地装订成册,又将每一个犯罪嫌疑人的每一笔犯罪事实一一对应写进审查报告里,最后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给了案件承办人。她只是辅助办案的,最后的起诉书、量刑建议以及出庭公诉还是主办检察官负责。

    等到了开庭那天,听老王说,这次庭审,对方请了十几个律师,鸭梨山大。幸好我们这边的主办检察官准备充足,有理有据,证据材料详实。这场庭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一直开到了第二天夜里,最后检察机关的大部分量刑建议被法院采纳,对方辩护律师团也对主办检察官的专业素养心服口服,被告人均认罪认罚,一审判决生效,竟无一人上诉。此案最终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实现了有机统一。

    丝浓和老王也深深地吐了口气,这个案件一个办不好,就容易引发舆情,现代社会,舆论战不可小觑,无数人在网上披着马甲跟风评论,无数人的唾沫星子甚至会逼死一个人。该案顺利办结,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案子一天不办结,心里的压力便一天不能松懈,高度的责任感和紧迫感使得丝浓已经好几天没能安心入眠了,李征也早已被她忘在脑后了。她摇摇头,收拾好东西,下班回去好好补个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