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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三尺微命谁人怜

    “一纸空诏!”

    她掀翻案上的军报,朝着近侍吼道。

    苍白的薄唇上溅着点点血迹,活像地狱里的修罗一般。

    “主子,漠北二十万大军已被坑杀……”

    话未落地,那人脸上便“啪”的一声落下一个巴掌。

    “一纸空诏,逼我屠军!”她用尽全身力气捶打他,推开他,“看啊,这就是你的父亲!看啊!”

    她眼里血红一片,连日委屈终于冲破了她的气量,暴发成一场咆哮。

    她失了智,甚至都将眼前近侍错认为她曾爱过的秦王。

    “主子,我是寒衣啊,主子……”

    余下之词,两人皆是泣不成声。

    寒衣紧紧地抱着她,她的身体却愈发冰凉。

    “你凭什么骗我,你利用我!”她字字泣血,自己扯开从未结痂从未过问的伤口。

    她经历跌宕,寒衣在她身边时日不多都可以晓得她一个女子何等坚强。

    若不是王上一纸空诏逼她屠军,她或许都不能像现在一样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主子,留在军中不值得了,寒衣带你走吧……”

    话入耳,掀不起她多余的情绪。

    灰白的脸只对自己嘲讽一笑,“我走不了,史书要我遗臭万年,哈哈哈……”

    遗臭万年,一字一字吐露出来。

    寒衣都找不到别的话来宽慰这颗破碎的心。

    漠北领军四十万,战败被俘二十万,这二十万战俘本该放其归乡的。

    可朝臣认为作战要伤其国力,战场之上要尽可能多的毁其肉身。

    她虽反对这一有损人道王道的策略,却架不住一句两国对峙已久,国力不堪的谏言。

    她等啊等,等到下一批军粮到时,只可供她的二十五万大军半月所需。

    与此而来的,还有她为之拼命的王上给她的一纸空诏!

    空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王上将自己摘了干净,示意她屠军。

    大错已然铸成了,一瞬间,她不明白自己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要的盛世呢?她只看到了战后遍地榛莽!

    “是我……是我欲亡天下。”她喃喃自语,像在对诸天神佛告罪。

    寒衣却将“亡天下”听成了“王天下”,他以为她还是那么无坚不摧百毒不侵,忙不迭点头,“是啊,主子。”

    就如此简单的一个误会,一瞬间,她心灰意冷。

    要么说,破防的时候每一次普攻都是暴击呢?

    她从他怀里直起身子,身影在烛光暗淡的主帐中如若河畔蒲苇。

    看她脚底打晃走出了主帐,寒衣低声唤了几声都不见应答。

    三军将士在见到她的一刻,猛然间知道了,她已失去了将心。

    为将者,战中无罪亦无过,即使是在打了败仗的情况下都要给三军带来必胜的勇气。

    而背负了四十万人命的她,没了将心。

    “楚江王……”

    她双目无神地从一个将军身旁走过,将军唤了一声,没有应答……

    “楚江王!”甲胄着地,是他跪下了。

    “刷啦”一阵儿,主帐外的将领尽皆如此。

    “楚江王,扫灭漠北,指日可待,乔河请楚江王重拾将心!”

    这将军未见得当时惨烈,故而她听不进他的话,“亡国可以,不可亡天下……”

    话落,拔出自己的东君剑,血溅五步之地。

    速度之快,连众将都没有聊到!

    寒衣远观之下全然看不出她有一死了之的念头,直到她倒地一刻,他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

    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她的尸首朝着她不得归的家。

    熙熙攘攘的声音,朝着她而来。

    她这一辈子,好像……大梦一场。

    “她”在梦中看了一场哑剧,不知道是谁导演,谁编纂,谁粉墨登场,剧情一脉相承,人物场景宏大。

    演出的人这么多,看戏的人却只有一个,还不用花钱买票。

    太盛大的款待,只会让人心生不安。

    “楚江王!军医!军医!”

    “她”脑海中一片血红的残败,耳畔仿佛响起了方才人命不值钱的求饶声。

    犹记得三月前她压粮军前替换主帅时。

    □□似林,旌旗如云,淡青的天色、兵甲的寒光泛在明亮的河水上,耀出点点光芒又反射到众兵士的脸上,带着苦寒之气。

    惨淡愁云低压下来,嘶鸣怒骂声扯开了两军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