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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困兽犹斗之争

    然而,更大的问题摆在露西亚面前——她要怎么才能教他爱?

    她当然知道爱这个世界,体会它赠予的恩赐与苦难,但要怎样才能把这教给一个冷冰冰的孩子?

    她在心里祈祷:希望能比伊芳·艾迪走得稍微远些。

    伊格内修斯果然起得够早,刚过七点就让雪莱夫人找露西亚。

    此时,露西亚正在默默吃早餐,手上的动作缓慢,脑子却一刻不停地转动,她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办法进行教学——她只是个在六芒星神殿长了一年蘑菇,又去时水里走了一遭的废物女大而已。

    哀叹还没来得及出嘴,雪莱夫人就喊她了。

    她惊讶地咽下一口面包,“这么早?”

    “我说了,主人随时会找你。”

    “好吧。”

    她乖乖跟着雪莱夫人上楼,刚走到三楼,她一下想起什么,慌张而兴奋地说:“等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等雪莱夫人反应,她就飞奔而下,冲进自己房间。之前收拾衣物时,她发现行李箱底下还压着几本童话绘本,只是它们的颜色在这昏暗无光的地方太过明亮,与这里的气质格格不入,她只好把它收起来,避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幼稚。

    但现在,她的担心消失了,把它们从衣柜最底层的箱子里拿出来,喃喃道:“希望你们也能给他带去爱的启蒙,拜托了!”

    她跑回三楼,被雪莱夫人数落一顿,“疯丫头,这么大个人了还横冲直撞,一点都不成熟稳重,怎么让别人信服?”

    露西亚忙把书藏在背后,心虚地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雪莱夫人在紧闭的大门前停下,示意她噤声,才敲敲门,说道:“戴维德小姐来了。”

    门吱吱呀呀,自己咧开一条缝,像个充满恶意的笑,昏黄的烛火从牙缝里透出来。露西亚和雪莱夫人一前一后,被这张嘴吞进去。

    这个房间更为黑暗,连蜡烛也只堪堪照亮书籍和黑板。露西亚的目标懒散地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这次,烛火摇曳,把他的面容分割成两面,一面隐藏在黑暗中,一面染上柔和与昏黄的烛光,脖子上挂着的那条象征权势与地位的项链像把冷刃。

    他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脸上稚气未脱,一个人安静坐着时,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石像,还能勉强看出孩童易逝的天真,他长长的黑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散落在肩膀上,发尾有些卷曲,趴在他身上就像有生命。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衬衫,上面的扣子随意解开露出锁骨,袖子下是无法隐藏的肌肉曲线。

    他同样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火焰与利刃般的光芒,像池冷冽的潭水,让人不得触碰,也不敢触碰,生怕在毫无防备之时,被天坑般的压迫感吸进去。

    他们都看着对方的眼睛,沉默不语。

    雪莱夫人对露西亚使了几个小动作,露西亚才反应过来,试着笑一下,缓解灌满这间屋子的尴尬气氛,“早安,伊格内修斯。”

    伊格内修斯嫌恶地说,“不要叫我的名字,真恶心。”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长了一张嘴。

    “如你所愿,坎贝尔少爷。”露西亚自然而然地走到他对面坐下,“我们的课程不需要黑板,也不需要讲台,我们需要面对面,平等地交流。”

    她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手心沁出汗来。她依旧故作镇定地说:“我想你把那些了解的东西全部丢掉,数学也好,地理也好,算式也好,全部。”

    “然后假装不知道你教的那些无用的知识,配合你表演吗?”

    露西亚现在非常后悔在卫城休息时没多和她同年而死的哲人诗人聊聊。她想了想说:“并不是。只是,古代的先贤早就把做学问的方法告诉我们了。无知是认知的基础,不是吗?”

    伊格内修斯的眼里透露出一丝迷茫,它消失得很快,但露西亚捕捉到了。她感到一丝欣慰,对待这种小孩,就该用谈话的方式,而不该说教。

    “正巧,昏暗的烛光能够延展我们的想象。让我们想象坐在花园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伊格内修斯想也没想。

    “那好吧。”露西亚得换个方法。

    但伊格内修斯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可以离开了,今天的课到这里就结束了。”

    露西亚现在知道,树立威信非常有必要,“这话应该我来说。我和你的佣人们不一样,我是说在属性方面。坎贝尔家付给他们工资是为了服侍你,听从你的要求,而坎贝尔家给我付工资是为了教育你,教育都是有课时的,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

    她想起来自己本就不是来打工的,又补充道:“或者你可以解雇我。”

    伊格内修斯又露出尖牙笑着说:“你没有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除了这张皮。算了,你是个漂亮的女人,留在科特利克岛也没什么。”

    昨晚短暂的交锋中,他们对彼此都了解许多。

    “是吗?”露西亚觉得恶心,她不明白贵族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和那些男人一样油腻。

    她站起来,“好吧,先生,你赢了,再见。”

    她本想挪动步子,却发现紫黑色的法阵在脚下绽开,妖冶如同曼陀罗花,让她无法移开步伐。

    “我改变主意了,你不准走。”伊格内修斯的眼睛里充满怨毒的疯狂。

    “你没救了!”露西亚小声咒骂道。她本想更激烈地批评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大脑的思维不断被愤怒挤压,最后什么也不剩。

    而伊格内修斯毫不在意她的评价,轻蔑地摇头。

    露西亚死死盯着伊格内修斯的脸,就像要把他吃掉,撕碎他那张傲慢的皮,踏碎他坚硬的骨,最终还是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尽管身体还在发抖,胸脯仍在起伏不已,她还是尝试坐回去,做出一个微笑,“如你所愿,坎贝尔先生。”

    “哼。不必要再伪装成和气的样子了,令人厌恶。”

    她把绘本摊开,决心无视他的反应,按自己的计划进行,“接下来的时间,我想,我们可以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她把烛台拿过来,照亮彩色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