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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千年 ( 二 )

    红绡一击得手,也顾不得那异族僧人的死活,只是奋起长枪杀入密集的胡人阵中。这一动本就突然,加之危急关头仿若福至心灵,此刻更是人枪合一,手中凤鸣枪或戳刺、或横扫,矫若惊龙,动若雷霆,转瞬间踏前五步,对面已有三人哀声倒地,竟无一人当其锋。红甲军治军甚严,且多为世袭军户,此刻军令一下,余下的士兵皆摒弃杂念,以自家将主为锋矢突入人群,置之死地却气势大涨,挤压着胡人的阵势步步后退,乱做一团。

    侧头躲过一柄短斧,擦身而过的胡人回斧就砍向红绡腰眼,她根本无暇侧顾,长枪如星落般刺向前方,破开重围的战机稍纵即逝,她只能把防御留给自己的同伴,生死间除了信任,别无其他!左边跟上的一个士兵已来不及递出兵刃,匆忙之中他矮身前冲以自己的身体撞开了操着斧盾的胡人,红绡抽回长枪,顺势用枪刃迅捷的在那胡人膝盖窝处拉过一蓬血雾,对方怪叫一声拉扯着士兵歪倒在地。

    “二郎快走!别缠斗!”

    红绡急急喊了声,架开迎面又一把砍来的刀,右侧一根长矛刺来,她不避不停当面一枪刺过去,左肩飙血的同时,一枪却正中敌兵咽喉,那胡人应声倒地。红绡深提一口气,忍住胸腔处干燥的灼痛感,不能停,也不敢停,握住枪身的手掌处一片粘稠,她稳步跨过倒下的尸体,弯腰躲过近在咫尺的几把兵刃,一把弯刀锋利的刀刃堪堪划过她的下颌,带起一串血珠,几张满是胡须油腻的脸就晃在眼前——

    红缔飘飞,黑色的长发飞扬,她双手横握枪身、旋身急舞,两侧开刃的凤鸣枪绽出风暴,划破空气的暴鸣声嗡嗡作响,甲裂刀折,当锋破阵!风暴中心几名胡人怪叫着倒下,未死者被两侧跟上的晋军士兵迅速砍杀,余下尚有四五人哄的散开,红绡瞥见青灰色的城墙已在近前,这才杵枪稍立,将憋着的一口浊气吐出来,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痛觉此刻一涌而上。

    跟随她冲出包围圈的士兵紧紧护在她身边,打眼一看,就这十余步的距离,之前尚活着的二十多人已十去其五,着红甲的尸身夹杂着穿皮袄的胡人尸体,血泊撒了一路。

    红绡紧抿着嘴,左右护卫的士兵与城墙边残余的胡人战至一处,努力扩大相对安全的空间。她望见之前那年青的士兵已摆脱了纠缠起身,一横刀抹过地上胡人的脖子,拉过他的皮盾挡住劈头盖脸的一刀,又从盾下连捅两刀砍倒对方,这才回头望来,他的脸上才将将蓄起短须,眉眼方直,一双眸子正亮晶晶的望着她,血汗交错间遮不住他一脸的英武。

    然而红绡却瞥见不远处的石虎张弓搭箭,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十余步的距离什么都来不及反应,才张嘴欲呼,叫二郎的士兵已被一箭射中胸腹——

    “二郎!”

    那年青英武的士兵身躯晃了一晃,神色愕然,又望她一眼,双目中闪过一抹眷恋和不舍,他咧嘴一笑,继而一脸狰狞,一把折断插在胸腹上的狼牙箭,虎吼一声反身冲入涌上的人群。

    “将主快走!杀!杀尽尔等胡狗!哈哈哈!”

    “二郎——!!!”

    耳畔有士兵惊怒的呼喊,红绡双目大睁,看着他一刀砍中一个胡人的脖子,自己以左臂挡刀,断臂后又是一刀捅穿一人,腰侧眨眼又被一矛刺入,那叫二郎的年青士兵仍大呼酣战,斩断长矛,刀掷一人,又合身搂住敌兵滚倒在地,胡人群中刀砍枪戳,红绡眼睁睁看着他又单腿站起,刺穿他腰侧的断矛被他反手抓住,扑向身前一个戴皮帽的胡人,那人惊叫中没躲开,浑身浴血的二郎死死将矛尖戳进他的嘴里直透脖颈,污血喷了满嘴满脸,他仰头大笑,畅快之极,旁边有胡人慌乱中乱刀将他断首——

    “长俺三岁有啥哩,俺娘说了,女子大几岁更是贤德——哎别打!别打!”

    “等俺武艺有成,就让俺爹给防御使大人提亲,你放心,纵使以后俺打得过你,也依然给你牵马执盾!”

    “从小到大俺都服你,咱并州比你强的男儿没几个,大脚又怎么了,若是能把你娶回家他们眼珠子都得掉地上哈哈!”

    “——将主快走!”

    “喝啊啊啊!”一直厮杀至此都显得很冷静的红绡此刻气满胸臆,厉啸出声,一股血气直贯天灵!她单手持枪,足下瞬间发力,就见脚下砖石啪的一声四裂,她含着一嘴的血腥味,目眦欲裂的瞪着石虎,一枪便掷了出去!

    凤鸣枪在秋日的冷阳下脱手而出!如风驰电掣——

    本已张弓搭箭还要再射的石虎心下大悸,急忙扔弓后退,又把身边一个胡人扯到身前,那胡人只来得及把手上的硬木盾上扬,凤鸣枪须臾已至,就听“轰”地一声爆响!

    木盾四分五裂的炸开,枪头豁开执盾胡人的半边脸,击碎了匆忙后退的石虎右肩甲胄,又扎入身后一人的颈窝,去势竟依然不衰,推动着人体连连后退,最后竟将之钉死在城墙上,那人抓着枪杆一时未死,又叫不出声,只是嘴里汩汩冒着血,长枪透颈而过,包铜的枪柄处尚震动不停。

    倒在地上的胡人惨叫着,脸上被豁开的窟窿能看得见惨白的骨茬,一旁的石虎竟不敢上前,只缩在甲士群中高声喝骂余众上前围攻。

    倾力一击的红绡喘了口气,方才煞白的脸颊此刻升起一股异样的潮红,她劈手从身旁一名身着甲胄的兵士背上取过弓和箭壶,那兵士眼眶血红,眉眼和死去的二郎竟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