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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阙 人去千里

    八只眼睛,互相瞪了许久。

    其中两只明显劣势,因为要同时对付另外的六只,可那凶狠的眸光对峙这么久丝毫也未减弱,竟是一点也不落下风。

    整座小楼静静的,梁间一双紫燕偶尔啾啾两声。

    子楝最先败下阵来,打了个呵气,不满道:“你这个祸害,你既然不是刺客,昨晚为什么要抵抗?你知道你打伤了我手下多少弟兄吗?”

    薛离冷哼,心诚却是难得的好心劝道:“你也怪不得他,那种混乱场面,他若是被抓了,才是百口莫辩。”

    子楝还是气不过,非常想动手替他手下的弟兄报仇,心诚肩负薛离性命安危,只得拦着哄着,闹了半天。

    无伤坐在碧纱窗前,随意翻着桌上的一本书,抬眼看绣榻的另一侧,子楝终于乏了,倚着鸳鸯枕,昏昏欲睡,一天两夜没睡,难免疲乏,此时就在蝉儿的绣榻上打起盹来,那连环大刀就滑落在脚边,呼吸均匀,偶尔还呷呷嘴,哪还有半点御前鹰扬卫副头领的样子。

    所以只剩下势均力敌的心诚和薛离在互相瞪着。

    其实心诚现在也无法从刚进门那一幕中缓过神来,虽然早知薛离受了伤,也知道妹妹是什么都做得出的,却从未想到会见到这幅景象,在外面被翻天覆地的找着的薛离,竟被裹在被子里,然后从脖子捆到脚,好似一只一节一节的毛毛虫在床上蠕动挣扎。

    日渐西沉,绣阁中渐渐暗了,临夜池塘的水汽也变得浓了起来,无伤起身从壁橱中取出一条细绒毯给子楝披上,追了近两天的刺客就在眼前,子楝居然还能睡得着,无伤叹了口气,然后向薛离躺着的床边走去。

    刚行一步,却见心诚似乎防备的看过来,无伤淡笑,心诚犹豫了一下,让开了身,无伤便到了床边坐下,迎上那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竟如野兽一般,越黑暗越闪出幽冷的火焰一般的光芒。

    无伤道:“你年纪还小就这般锋芒毕露,也难怪你那几个哥哥容你不得了。”

    薛离却并无惊色,只是眼神更冷,又带了不屑,无伤这等文弱书生在他眼中便是只会吟风弄月,搬弄是非罢了,谅他能说什么,见他如此,无伤道:“你此刻不惊不怕,原来心中是都知道的,如此,亏得蝉儿还认为你——”

    薛离闻言更是冷笑,转过头去,无伤也笑了笑,道:“竟是枭雄之风,他日若得帝位,怕是志在天下吧?”

    一句话正中靶心,薛离微微动容,终于开口道:“你想现在就绝后患吗?”

    无伤摇头,道:“昨日你去青蓝寺中找蝉儿,净空大师正在大殿之上,只见你在佛祖面前都能满眼戾气,那时大师便说你命带煞星,怕是得命如恶龙之人才能取你性命。”

    薛离冷嗤一声,只听无伤道:“可是我不杀你,若离了这绣阁,出了我的陶然楼,你猜你的命便还下几步之遥?”

    见薛离不以为然,无伤问道:“你可知昨日和你交手的都是些什么人?”

    薛离略有些迟疑,猜道:“李殷弃?”

    无伤点头道:“你那几个兄弟为了杀你,也算是费尽了心机了,不过从契丹到帝台这一路,你竟一点也没察觉?”

    “我只知道他们确实是打算这次动手的,但我没想到他们派的人本就在我的随从中,而且,居然就是李殷弃。”

    “李殷弃本与你无仇,会混在使者中也只会是为了刺杀戚王,他要杀你,也只是因为替你那几个哥哥做事,前夜行刺时,却正遇到你,才想一道解决了,所以你此刻才会伤的这样重。”

    无伤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扑棱棱,一只鸽子落在了窗栏上,咕咕咕——

    无伤抬手,那只白鸽竟温顺的飞过来落在他的手上。

    无伤取下脚上的红丝信卷,手指轻轻摸了摸那白鸽的小脑袋,无伤也不去看信,只转头又对薛离道:“李殷弃的名声你也是听过的,你认为他会是替你那几个哥哥卖命的人吗?可若是如此,而你那几个哥哥有什么是能换得李殷弃这种人为他们卖命的?”

    无伤看着薛离迷惑,缓缓道:“戚国不日就要出兵大古莲城,肃清前凉余孽,所以这次,李殷弃也急了。”

    原来如此!

    “想必你那几个哥哥之中定是有人应了李殷弃,只要除去你,便会与他援兵粮草之类,反正你我两国素来交恶,更何况按照他们的计划,那时的你应该已经葬身戚国了,出兵更是赫赫有理,而你那几个哥哥之中,有谁能干涉枢密院而调动兵马粮草呢?”

    话已至此,薛离此刻心中透亮,若是如此,那李殷弃刺杀戚王不成,为了那援兵和粮草,此刻定是不知在何处窥视他的性命。

    此时天已黑了,绣阁中未点灯,一片昏暗,只见朦胧人影,薛离的眼睛却仍是清冷逼人,他受伤极重,却又一直紧绷着身体,支撑了许久,防备着这几个人,在暗中一直在试图挣开,此时却忽然醒悟他原来是在网中网之中,他一身是伤,即使出了陶然楼,还必定有李殷弃他们在等着他。

    无伤又道:“你可知你的人现在都在刑部大牢,若是有人招供是你指使刺客混在使者之中行刺,戚王也是绝不会善罢甘休,那时即使你逃的了李殷弃和鹰扬卫的追杀回到契丹,你认为你父皇会怎样做?”

    果然恶毒,竟是断绝了他一切退路。

    黑暗中无伤脸上淡淡的,而薛离就是觉得无伤在笑,冷冷的诱惑猎物的笑,果然像叶无伤这种人是绝不会无故和自己费这半天唇舌的。

    而惯于击杀野兽的人通常都有甚至比野兽还敏锐的直觉,薛离咬牙道:“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