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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阙 无计可消

    第三阙无计可消

    早春夜里水寒,中然觉得有些冷,映着幽冷的宫灯,上得楼来,月如美人倚栏,渐下西楼。

    独坐在书案后,灯下看画,又见桌上一幅未完的桃花,竟觉陌生,似看了许久,方才想起是午后见那几个宫装女子自桃枝下走过时,见了那粉淡衣襟,心中触动便随手画下的,竟是有些一时认不出是出自自己之手。

    那时眼中有情,画上花枝缠绵,好似将那时花枝下透过的暖阳都一并画了下来,这般生动。

    却仍旧不足以画出那小桃花髮,春山秋水。

    然而,世事无情,纵是画的出,也不敢成画。

    中然思及此处,不禁停了笔,画上未完的春水漾桃花,似胭脂泪,案上灯花闪烁,也如红泪。

    夜沉如水,此景堪悲,方敢流露那一片画不成的伤心。

    那一年秋日狩猎,那一点年少时生出的恋慕,那离别时的低徊清唱。

    虽然短暂,却是极美,经年思念,千般追忆,因此一颦一笑都如昨日,不会强烈到难以遏制,却是淡淡惆怅,淡淡笼罩,所以百般小心,还是会被察觉吧?

    因此母后送了几个女子与他挑选。

    那日回府,映可园中多了几个女子,应付着看了一眼,只见了一个女子一身碧裳,一个女子笑靥浅羞,中然笑道:“便是这两个吧。”

    面上淡笑,心如莲子,这就是皇家。

    那被强行掐断的,未来得及盛开的,如梦之残,何可堪补?

    桃花开了又落,开了五次,落了五次,无奈仍是千里云山相隔。

    可是如今,或许只是他多心多情,那人只怕都已忘记他是何人了。

    如此想来,似乎还能好受一些,不然心里一直存着一个模糊的期望,让自己都害怕的却不肯死心的期望。

    兜兜转转,明明灭灭,浮浮沉沉,心心念念。

    可是,最终还是要忘记。

    可是,最终还是忘得掉的吧?

    中然独坐一夜,只觉悲欢莫状,竟是连这一幅画也补不全了。

    碧露带着侍女上楼来服侍,中然心中有事,便在这阁上,也不下楼,一连清净了几日。

    过了几日,便听碧露笑道契丹使者已到了帝台,间或还有许多热闹和新鲜,也没心思去听,只在听见提到定国公家的千金时留心了几句。

    竟是那契丹王子一到帝台就要闯进定国公府中,口口声声要娶国公女儿为妻,被国公的二公子给狠狠揍了一顿扔了出来,碧露和侍女都笑,这没见过的契丹王子被传得好生龌龊呢,要不是看在两国邦交的面上,以那叶心诚的脾气怕不是得闹出人命。

    中然听着却没心思笑,碧露道:“王爷近些日子似乎心境不大好呢,要碧露为王爷唱一曲解解闷吗?”

    歌声清丽,正是心中之悲,歌声柔婉,更是此生之憾。

    中然不由摇首道:“不必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碧露咬了咬唇,道:“王爷,你有许久没有听碧露唱曲了,是不是觉得厌了?碧露可以去学新曲——”

    “不是,”中然整颗心都是痛的,还是温和笑道:“不是你的事,是我想静一静。”

    碧露眼睫微红,终于忍不得道:“王爷是不是——是不是在思念什么人?”

    中然背后一凉,声音不自觉冷了三分,道:“你这话从何而来?”

    碧露慢慢屈膝跪下,抓着中然的衣袖,低泣道:“王爷一连数日都只对着那一幅画出神,神思恍惚,饮食倦怠,难道不是心事吗?”

    她声音宛转,此时泣诉亦如叶下雏莺,柔软堪怜,中然不忍,却软不下心来,只冷冷看着她,碧露咬牙,豁出去道:“这幅画是上次翠翘姐姐来的时候画的吧,是不是也是画给翠翘姐姐的,这幅画一直未画完,是不是因为翠翘姐姐再没来过?”

    中然闻言,缓过气息,方觉掌心一片潮冷,碧露竟以为他看中了翠翘,为此相思,而语音凄楚,竟有哀怨之态,长久相对,中然也早是察知,如今更是确定,碧露竟是对他动了情。

    虽说碧露是母后给的人,身份不言而喻,待他娶亲,便要给她和紫辛一个妾室的名份,但相比之下,紫辛虽是温柔周到,却明显少了这一份心意和情意,此生好生相待也便是了,然而对于碧露,名份可给,甚至宠爱也可以给,这个情字又何从给起?

    中然心叹,又一个可怜之人。

    中然不由扶了碧露起来,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爱胡思乱想?最近有些事,需要好好静下来想想,你竟能想到旁出去,罢了,你若是这样不喜欢,去将那幅画收了,放起来吧。”

    柔声缱绻,近在耳畔,碧露闻言不由欢喜到惊喜。

    次日,皇后又派了人来,不是翠翘,而是皇后身边的沈尚书,这位女官服侍皇后多年,中然待她便更是客气。

    沈尚书满面笑意,一派喜气,道:“王爷这几日在府里,都没入宫,叫娘娘好生挂心呢。”

    中然笑道:“中然很好,请母后不必忧虑。”

    沈尚书还是笑道:“如今春至,京中景色甚好,王爷何不去踏青游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