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竹端了铜洗出去，不消片刻便又回来了，手里托了个木质雕花的托盘，远远闻着，还带了一缕缕的幽香。

    穆云遥道：“拿了什么来？”

    绵竹躬身过来，将托盘放到床榻上，上面摆了各种各样十几只瓶瓶罐罐。

    穆云遥伸手拿起一只，玉若玻璃样剔透，拿在手里却又温温凉凉，“哪来的？昭晗给的？”

    绵竹点了头，“刚刚商陆拿了来的，还嘱咐说王爷叫不必着急。”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黑玉小瓶子，一见那瓶子穆云遥便笑出了声，伸手拿来，瓶身上一朵歪头菡萏，看着好不摇曳。

    “他来过？”

    绵竹又点点头，“昨夜丑时，砸了我窗子。”

    穆云遥勾唇，“这倒是符合莲二昼伏夜出的性子。”

    绵竹听他又唤人“莲二”，不禁开口道：“公子怎好在背后这般说莲影公子的。”

    穆云遥挑起一只眉，“我可不仅是在背后这般说他，在人前我也是如此。上药罢。”

    说罢穆云遥便趴了回去，许是他昨夜睡的还算安稳，又许是封季瑜给的药真当有用，这一夜过来，他竟没有之前那般疼了。

    拆了身上白布，有些伤口已经结痂，看着也没有之前血淋淋的可怖。穆云遥自小便伤惯了的，绵竹给他处理伤口也是惯了的，只是穆云遥一向不是个挨人欺负的，又练得一手逃跑的好本领，像这般严重的倒还是头一次。

    见穆云遥为忍着疼肩胛骨一抖又一抖，绵竹的叹气声在背后轻巧又沉重，“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穆云遥偏头看他，见他似是要哭，“有何好哭的。”

    绵竹皱着一张脸，上药的手颤得厉害，“公子你要是疼便哭出来罢。”

    穆云遥好笑，他向来少哭，上次哭也不知是几年前了。

    封季瑜做事向来周到，不仅给了药，还送了精细白布来——柔软不刺痛伤口且不易渗血。

    穆云遥看着木盘中的瓶瓶罐罐有些走神，仅这一日的相处，他便觉出封季瑜似乎与传闻中的相去甚远，但好在目前而言，他并不讨厌。

    封季瑜已在正厅等候多时，穆云遥到的时候便见着这男人正坐在桌前看书，似乎是晨沐过，头发上还有淡淡的香味。

    见他过来，封季瑜将书合上轻轻放在一旁，“来了。”

    穆云遥坐到一旁椅子上，“是……在等我？”

    封季瑜偏头看他，见穆云遥一双星目似是探究似是玩味，半晌后才开口道：“没有，刚刚在看书，读到要紧地方不想停下罢了。”

    穆云遥偏头看一眼桌上的书，见他在看兵法，上面圈圈画画，不知是看过几遍的。

    穆云遥嘴角不自觉勾起来，映着午日的阳光，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夺目。

    封季瑜有片刻的失神，他自知不好男色，亦或者说自己对情爱从不偏执，但是看着身边这人，却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感，谈不上喜欢，却又不似厌恶……

    未发觉自己竟愣了神，直到被穆云遥提醒才正了色，轻咳了几声，掩饰的笑了下。

    菜慢慢端了来，验过之后封季瑜便挥退了身侧下人，只剩下他们二人。

    穆云遥颇有些好奇，等着这人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可等了半晌，也不见身边人开口。正凝神时候，身侧忽而凑过来一只手，穆云遥一顿，便见着封季瑜将筷子往他面前抬了抬，穆云遥这才恍然笑着接过。

    这少年人笑起来真真的好看，不娇柔、不造作，带着些许矜贵，又如万里草原间疾驰的骏马，洒脱又自在。

    周遭没了旁人，封季瑜便没多顾虑，出声问道：“还疼么？”

    穆云遥见他不动筷，也不好先动，便端正的坐着，偶听他这么一问，“已经好很多了，多谢昭晗的药才是。”他拱一拱手，看着样子很是真诚。

    封季瑜道：“我没那么多讲究，撤走下人也只是想同你说一些贴己的话，动筷吧。”

    桌上的菜量不多，但都十分精致，穆云遥真是有些饿了，昨日婚仪后只吃了些许牛羊肉，又冷又硬，好不乏味，而今桌上的菜肴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他拿着筷子刚对了肘花过去，还未碰到，便被人中途拦下了。

    穆云遥一脸狐疑，就听得封季瑜道：“不是有意扰你胃口，只是你空腹许久，先喝些汤罢。”

    穆云遥便见着一碗汤递了来，王爷给人布菜端汤碗……他还不是纨绔到不识抬举，赶忙伸手接过，又慢慢的放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