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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失窃

      凌河清境的篱笆墙外排起了一队马车,钟离忧手执清云扇,带着几个提包携囊的侍女走到大长老的跟前。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虽明知他身体无恙又法力高强,却仍是免不了担忧。

  在父母死在众族之战后,她的姑姑钟离妍成为了宗主,而她也陷入无人抚养的境地。钟离妍虽一直拿钟离忧当亲女儿看待,却常常因为事务缠身,无力多照料这个小姑娘。于是,年幼的钟离忧便被交给了大长老钟离遇养育,她在这个老人的怀抱中撒过娇,也在老人的教导下学会了御水术,如今时过境迁,她不再是当年孩童,但钟离遇也日渐衰老。

  “一路顺风,大长老。”钟离忧让侍女们把行李放上马车,又转头来朝老者道别。

  “若我有事,钟离彦还能依靠。”钟离遇看着眼前的女孩,仍是忘不了给她忠言。

  “什么叫你有事?”钟离忧急了:“长老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郁氏又会搞出什么花样呢?”钟离遇一只脚踏上了马车:“这世家宴,显然是不怀好意的,凭借郁缄之的本事,他指不定在宴会上大开杀戒呢。”

  “郁缄之的本事是很强,可凭他一人,怎么也敌不过几大世家的宗主联手吧?”

  “傻孩子,忘了众族之战?忘了郁氏把几大世家的联军打成什么样?”

  “我不管,总之长老一定会好好回来的。”钟离忧执拗地说道,又扶着钟离遇上了马车。他们闲谈几句,做着最后的道别,钟离忧心里清楚,此行凶多吉少,但若是不去赴宴,郁缄之也定会以此为由,让朝廷对钟离氏施压。

  马车远去了,尘土飞扬、碎石走动,风卷起钟离忧的衣袂。她望着这个抚养自己成人的老者远去,自己却与一众弟子、侍女站在原地,不知为何,钟离忧的心底涌现出一股哀伤。

  “钟离遇还是去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若是郁氏没这么大势力,他也不必远赴青煌。”

  “对抗郁氏的事儿,我正和二长老商议着。”钟离忧转身面对巫马照:“那封你截到的信,我看了。”

  “写的什么?”

  钟离忧与巫马照一起往朗云堂走。巫马照身上佩着的长剑与数把匕首发出轻快的声响,昨夜,她难得能在室内睡个安稳觉,自然便也抓紧良机,舒服地在木桶里泡了个澡。她身上的血污褪去了,脸蛋也不再那么脏兮兮,兜帽下的五官英气而成熟,虽是如此,钟离忧也依旧看得出她的稚嫩。诚然,这个流浪十载的姑娘浑身都一股子“生人勿近”,但当她扬起面容,那澄澈的绯红眼珠,那年轻水灵的脸颊,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杀人无数的灾星。

  “关于我的一切。”钟离忧伸手从袖子中那封信,又摊开了纸张,巫马照低眸,入目所见的是一副肖像画,画上那女子有着大而明亮的眼睛,俨然是钟离忧本人。钟离忧将信纸收入衣兜,又皱着眉说道:“不仅有我的相貌,还有生辰八字、亲属关系,甚至连我的作息、习惯、喜欢的茶叶都写得很清楚。”

  “你刚上任宗主,郁缄之竭力想要掌握你的一切。”巫马照稍一扫眼钟离忧:“就算说他知晓天下所有权贵的喜恶,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在上任之前,我就做好了被郁缄之窥视生活的准备。”钟离忧越发烦躁,表面上却风淡云轻:“他一定会派人来窥探我的生活……但我没想到,会窥探得这么深入而细致,简直就像……”

  “就像凌河清境有他的眼线一般,是吧?”

  “我并不愿怀疑效力于钟离氏的任何人,但确实如此,凌河清境一定有郁缄之的眼线,否则不会把我的一切都看得如此明明白白。”钟离忧说着,便又回想起那封信来。

  信是用任何百姓都能买到的纸张写就的,墨水也是寻常的炭黑色,字迹工整到刻意的程度,一字一画都拉得老直,因此就算是追查笔迹,也应当是查不出任何结果。不过,最让钟离忧胆战心惊的还是信的内容——

  “钟离忧自小由长老钟离遇抚养成人,与旁支柳溪的钟离烟交好。其父死后,虽表面清心寡欲,实则一直为继任宗主而筹备,说服其姑姑钟离妍将亲弟弟钟离澈送往秦氏,以要弟弟学习剑术为由,让钟离澈久久不回凌河清境,最终达成继位宗主的目的。

  “钟离忧年龄仅为十八,因此对御水术中最为高阶的‘铸水式’仍无法娴熟使用,若失了法器清云扇,可轻易拿下。”

  “这样的话语,若是真让郁缄之知道,那真是可怕……”钟离忧暗自思索着:“还好截到信件的是巫马照这样并不知书达理的家伙,要是让哪个心机叵测的人看到,我就不得不下杀手了。”

  “既然有眼线,你就该做些什么了。”巫马照意味深长地看着钟离忧:“总不能让郁氏把凌河清境的一切都看透吧?”

  “钟离氏自开宗以来,从未有一任宗主欺骗、算计过宗中弟子。”钟离忧的神情凝重,从中隐隐透出少年人才会具备的正直:“而我,自然也不会这样做。”

  “是的,你不会。”巫马照笑了笑,似是在嘲讽:“然而此刻的你,心底已经有一套算计的法子了吧?”

  “巫马姑娘此言何意?”钟离忧不悦。

  “你知道我们的区别吗?我和你们这些光鲜的所谓正派人士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我从不会遮掩我的所作所为。”

  钟离忧沉默了,巫马照的这句话毫无疑问点燃了她心头的高傲,而这份身为宗主的傲气也化为了不可侵犯的恼怒。她怒了,但她不会发火,她的眼波依旧如密溪一般平静清澈。从小便被规矩束缚的钟离忧一向是安静纯良的模样,她礼让弟弟,体贴姑姑,对柳溪旁支的同龄人没有任何架子,但没人知道她的心已经扭曲成了何种形状。

  但此刻钟离忧的沉默,与其说是被礼节束缚,更多的,竟然是她无力反驳。

  这二人并肩行到朗云堂前,钟离忧驻足,思虑片刻,又扭头对巫马照说:“我要去朗云堂处理宗中事务,巫马姑娘先回流沙院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