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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魇

    “啪”的一声。

    声音响亮极了。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异常安静。

    丁楚石站在楼梯间的墙边,身后紧贴着墙壁,身形却不敢有半分佝偻,不敢向身后的墙壁倚靠半分,头半垂不垂,两边脸颊已完全红肿,血丝尽显,每一边的唇角都淌着血。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也显不出丝毫身高优势,就那样站着,卑微至极——像是灵魂都已经被巴掌“抽”的出窍离体了。

    他正被自己爸妈和林奕爸妈围堵在墙壁一角轮流抽耳光。

    眼睫一直向下垂着,丁楚石不敢抬起来,也抬不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里存着海水一样多的泪水,却一滴也流不下来,就那样堆积储存在那,让他眼眶发疼,像针扎一样——完全盖过了整张脸被抽肿的麻疼。

    嘴角淌下的每一滴血都在救赎他,可这太微弱了,如同无边沙漠里的一滴汗水,滴在烫热烧人的沙土上,连瞬间都用不了,就蒸发殆尽了。

    喝骂声充斥双耳,他听得见也听不见,听得懂又听不懂——声音刺耳又似乎无比遥远。

    他好希望自己就这样被活活抽死。

    是不是……

    就可以和太平间里躺着的林奕一起去了呢?

    医院走廊在恍惚中变得无限拉长,清晰穿耳的喝骂声依然在耳边响起,然而丁楚石却看不到任何人了,只有他自己,站在昏黒的走廊中央,前后两端都看不到尽头,身后像黑洞,身前的一束白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他心里很确定,那是通往天堂的路——林奕一定在那里,他该去见他……

    他要去跟林奕道歉,还要死死的抱住他,不许他离开。

    于是他向着那束光一步一步的走,他心里好着急,想加快步伐,想跑,可是脚下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不管他怎么用力,思想意志多么坚决,都没有用——似有千斤重石坠在双脚,他只能艰难又缓慢的一步步走。

    许久许久,他终于走入了那束光里。

    然后——一脚踏空了。

    白光蓦的消失——视线之下,只有万丈深渊。

    没有林奕。

    “铃铃铃”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禁闭的窗帘透进一缕清晨的光,打在男人满脸汗湿的脸上。

    他眉头紧皱,眼尾有泪痕滑落下去,嘴里有很轻的声音嘟嘟囔囔的。

    “林奕,林奕……”

    “林奕!”

    粗重的喘息伴着丁楚石猛然圆睁的眼眶——里面很涩,很湿,很红。

    黑黑的短胡茬布满男人的下巴和唇周,他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感觉自己已经提前进入了慵懒不想再修边幅的晚年。

    唇色发干中透着轻微的红润。

    闹铃还在“铃铃铃”的响,在如此安静清冷的房间里,震的人耳膜都要碎掉了。

    丁楚石抬手关掉了它。

    他像每一个这样的清晨一样重新合上眼睛,然后脑海里一遍一遍划过林奕各种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非常模糊。

    十八年了,他还是。

    如此的想念这个人。

    想念到,希望自己永远沉睡在一场又一场的梦境里,不是美梦也好,都是噩梦都好。

    身子很沉,丁楚石从床上爬起来,被子在床上拥成一团,也不去管——他已经很多年起床没有铺整过被子了,反正就是一个睡觉的窝,晚上又重新躺进来。

    头发的长度已经略遮耳,蓬蓬糟糟,睡的一团乱,他并不是喜欢留这种中等长发,只是太懒了,懒得去理发店——懒得去剪,所有人对他外形的看法,都与他无关。

    睡衣扣子错系了一颗,领口变大了,暴露一点男人稍显硬朗的胸口,拖鞋也不穿,就这样在这初秋的天气里,光着脚走去了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丁楚石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了——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稍微和丁楚石亲近一点的人都能猜到里面大概是什么,有些什么,但谁都不会来靠近这里,企图进去看一看——因为这是丁楚石的雷点,丁楚石不说,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丁楚石是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的。

    房间里东西非常的多,角角落落里都密密麻麻,却异常有序,毫无凌乱感,一打眼时,只是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一时不知该先从哪个地方落眼比较好。

    没有床铺,没有座椅,四面墙都是大大小小的原木格子,连窗口那一面都不被放过,卡出窗口的位置就是满满整整的置物柜格。

    这个房间本来不小,但因柜格太多,墙壁已完全隐藏,就显的房间内很拥挤,空间很小一样,地面上也乱中有序的摆放了很多东西,落脚的地方并不好找。

    只有房间中央相对空旷一点,那里有一个四腿木凳,和一个支架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