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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验猪员

    白日里张春花照旧养猪,放牛,忙着台风登陆前抢救割草,温尔雅也便不当回事,只当她是临时有事。

    结果接着两日,台风上岸,风雨飘摇,树叶被吹得吱吱作响,狂风像狮子一样暴怒地呼号,那风刮得人都快站不稳,可温尔雅清早醒来,阿嬷早就出门了。

    到得第三日,温尔雅终于按捺不住,一整夜警醒着半睡半醒,果然天还黑着,张春花就悄悄地起来,麻利地套上她那件不知打了多少补丁的外裳,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木门掩上的那一刻,温尔雅也猛地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衣三步两步跟上去。

    台风过后的余温仍在,黎明前一阵寒凉。

    虽说天时尚早,苍穹仍是黑得要滴墨般,但“唧唧”的虫草声里,已经有人和她们一样早起。

    隐约间能看清和张春花同行的是同村的夏婶,温尔雅远远地跟着,只见她俩去了溪边田地里,台风刚过,渠道还积着水,田里涌进了不少生物。

    两人卷起裤腿,弓着身子在田里摸黑捉鱼,“哗啦哗啦”地,只听见偶尔的水声,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天边已经有一丝鱼肚白,听得张春花道,“走吧走吧,别晚了。”

    这天不是赶集的日子,温尔雅跟着他们,来到镇上和农村交接的一处林地,这里隐蔽而僻静,此时却聚集了不少人。

    只不过虽然人多,却无人大声喧哗,一个个交头接耳的,活像地下工作者,温尔雅心中一惊,有些紧张。

    过了小半会儿,只见一个挎着篮子的中年妇女走到张春花身旁,贴着耳朵不知说着什么。

    因着离得远,压根听不见内容,像是在讨价还价,又不像,张春花似是有些懊恼,但还是用秤称了称,把鱼装到那位中年妇女的菜篮子里。

    温尔雅没有等到最后,提前回了家,边走边想,回家问又怕若张春花有什么事,被小石子听见也不好。

    这种买卖见不得光,不会等太久,所以最后还是选择在半道截住张春花。

    张春花一见温尔雅兔子一样从路边钻出来,就知道没瞒过这个机灵的孙女,和夏婶两人默契地前后环顾,确定没人后,夏婶抢先道,“公社的陈书记过几日娶儿媳,队里通知大家包份子钱,我和你阿嬷,这是在凑钱呢。”

    夏婶比了一根手指,“十块呢,一个月的工钱,这还要双份的。我们还过不过日子了,本来就一分钱掰成两份用,只能趁着台风天,城里菜少能提价,去捉点鱼卖点钱来补贴。”

    温尔雅不解地问,“怎么要两份呢?”

    “娶的是大队书记的女儿,本来嫁女儿不同摆席的,书记就要摆,那可不得两份。”夏婶又道。

    “那不能不送吗?”温尔雅想了想又道,“不然咱们少送点?”

    夏婶无奈地笑了两声,“是可以少送点,但我和你阿嬷啊……”

    张春花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哪知夏婶一点不配合,“阿花姐,这刚下过雨,灰尘都没有,你眼里还进沙子呀?”

    “我跟你说啊,孩子大了,不能万事瞒着,越瞒越傻。”夏婶指了指自己,“我就是懂得晚,要是早知道这些道理,也不用吃这么多闷亏。”

    “十块?”夏婶一脸贼兮兮地说,“我们还嫌少呢?都是往多了包的,谁会嫌少?红包大点,人家才记得住你。”

    夏婶掰着手指数,“我儿子娶媳妇要翻建老屋,你姑姑有地建不成新屋。为什么?买砖瓦的报告批下来快半年了,连块砖头都没见着!拿什么建?总不能让新媳妇一起挤草屋吧。”

    夏婶叹了口气,窑厂发不出货来,发货员鼻孔朝天只说等等,提货单涂涂改改六七次,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建了六间屋呢。

    还是装卸工看他们三番五次等不到,大概是可怜他们,才悄悄同他们说,要条子!有条子就能插队啊!得去县里找人!

    可他们县里能认识谁?只能在公社书记面前刷刷名字,回头求起来才好办事。

    温尔雅一怔,这年头原来买个砖块都这么难。说起来,他们家还真没有能连得上县城的亲戚,关节一节一节地打,是要不少票子的。

    黑丨市买卖多是收城里人用不完的粮油米票子加少量现金,现如今谁家都不会有大把钞票,这样几分几毛地捉鱼卖鱼,等到何时才能凑够份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