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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亭

    只是春,却风雨大作,前路漫漫,被模糊了方向,辗转几回,一把青布小伞在密林中左右徘徊,终于寻得长亭。

    已有几人在亭中升起火堆,朱巧娥刚一走进,因雨水淋湿的身体顿时温暖许多。

    她将伞合上,朝外面甩掉伞面的雨水,倚靠着一根柱子放下,自己也渐渐坐在火堆旁,用手小心理着垂下的几缕乌丝。

    见有个姑娘进入,众人不禁正襟危坐,不自然地都往左右挪了挪。

    雨声不断,重重的乌云径直拦住了远山,朱巧娥不忍倒吸一口凉气,幸而她今日起身早,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何时。

    “这可真是出门逢债主,怎么偏巧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里给遇见雨了?”只是一句埋怨,很轻易便被朱巧娥说了出来。

    众人当她孤身一个女子,都不敢与其搭腔,谁料她倒自个儿说了起来,不禁卸下紧张。

    其中一个行商样貌的男子也耐不住,回道:“是啊,谁说不是呢?我还赶着进城去办货的。”

    “你倒是办货,迟个一时半刻也无妨,我可是进城去寻大夫治病的,身上发的疹子总退不下去,可痒死我呢。”

    又是个年轻的农户,瞧他一边说话一边挠身上的疹子,已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朱巧娥“呀”了一声,忙翻出包袱,取出一个陶罐来,“快别抓了,若是脓了就更难治了,你且先擦着这个,却是治标不治本,过会雨歇了,再重新抓两副药吧。”

    农户半信半疑,朱巧娥只好用竹签舀出一些往他手上擦去,“你先试试,只要擦上必定能缓上一缓。”

    被药膏所擦拭处泛起些许冰凉,当真镇住了痒痛。

    朱巧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空瓶来,又舀了许多装给了那个农户,弯了弯眉眼,笑道:“拿去吧。”

    农户忙接了过来,远远避开人群,偷偷擦了起来。

    先说话的商人疑惑,“可是什么药,这么灵?”

    朱巧娥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包袱,一边回道:“是我家里的秘传,这春日里花草多,蚊虫也多,我也偶尔会起一些疹子,所以家父才配制了药膏叫我随身带着。”

    “那可真是神医了。”商人忍不住夸赞道,又借过那陶罐里外瞧了瞧,“这东西倒方便,擦两下就能不痒,若是拿出来卖了定能赚钱。”

    这会儿才听见许久都没开口的老汉啐了一口,“真是满眼钻进了金银堆。”

    商人只有笑笑,不敢得罪长者。

    而老汉也弯下腰,替朱巧娥捡起落在一旁被绢布包着的玉片,掸去灰烬,递了过去,“听你语调却不是这京城里的,孤身一人来此是为何?”

    朱巧娥乖顺接过玉佩,只一把塞进包袱里,干净的清眸渐渐蓄起雾气,略有点闪烁,忙掩下眼帘,抿唇说道:“我家没人了,来京城寻亲的。”

    竟是问到别人的伤心处,老汉终于不再板着一个神情,喃喃自语道:“哎呀,我到底做了什么?”

    一旁的商人也趁机挖苦道:“倒是于心不忍。”

    等那擦药的农户刚回来便瞧见方才送自己药的姑娘快要哭了,也是心直口快,“是谁得罪了姑娘,我定要叫他好看。”

    以为是商人,没想商人一个眼神是指的对面的老汉,方大叫道:“您说您一个教书的先生,为何连个丫头也忍不得。”

    看来这农户与老汉是认识的。

    朱巧娥觉得这事情不好再下去,只有硬生生咽下去那番悲痛之情,清脆说道:“不关老人家的事,只是我忍不住想起一些事。”

    却是两眼微红,娇滴滴如一朵半绽的水莲,清纯艳丽各半,更多是小小年纪,自骨子里散出的一股韧劲。

    众人微是一愣,老汉最先开口,缓缓问道:“既是寻亲,可熟悉?”

    朱巧娥便将那块刚收好的玉拿出来,“记不太清了,只有这个信物,还有就是听闻是在京城做大官的,姓林。”

    老汉接过玉片,小心端详着,“我倒看不出,你能瞧出什么端倪来?”

    说着,递给了对面的商人。

    商人不急着打开看,先笑道:“若说是姓林的大官,京中倒是有一位,大理寺少卿,如今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呢。”

    “是了,是了,那倒是个大官。”农户也忙上前应道。

    这时商人才揭开绢布,仔细瞧着手里这块简陋的玉,叹了口气,“若是想凭这块玉去寻人只怕是难了,这样寻常的货色,满大街都是呢。”

    这一句话却如那降下来的大雨,一下便浇息了朱巧娥心中的希望。

    她只有眼巴巴看着,“这位大哥是个见多识广的,原谅我从偏远处来的,替我指一指。”

    其实商人打从朱巧娥开口便对这姑娘有好感,想来他四处走动,与家人聚少离多,看着朱巧娥便念到家中刚刚产下的小女,自然是要帮的。

    “相逢即是有缘,过会儿雨停了,你便同我们一路入城,我替你寻些门路,可也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