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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救一个人给你拯救的体温

    即便身后无人追赶,摩勒也依旧用上了轻功。他跑啊跑啊,只想跑得再快一点,离得更远一些,以此来将自己方才的经历彻底丢在身后。

    逃得急,逃得慌,急就顾不得方向,慌则记不清归途。可即便他远离了那片世外桃源,迷失在了陌生的地方,心里的兵荒马乱依旧不肯轻易放过他。

    别人来乐山乐水的地方行快乐事,是他偏要自作聪明,偷摸潜随,多瞧一眼,硬找一个不痛快。懊悔地直拍脑袋,真怀疑里面全是浆糊。

    前方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他更快了两步跑了过去。也算是终于停了脚,蹲在岸边,他想着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而当手指方一触得水面,那份冰冰凉凉只让他清醒地发现原来自己的周身竟是这般火热。不仅仅是因为跑得太急太久,而是他耳边、脑海、心中,竟都是些男女相拥相缠的画面以及他们快乐的声音……

    混账混账!

    摩勒觉得羞耻极了,情急之下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流水进了口鼻,进了耳朵,但他更想冲刷的是自己污浊的内心。偷看偷瞧已是够小人了,他怎么还能再去回想?

    无尽的悔恨,无语也无颜,真恨不得永远都扎在这弯水里。

    然而偏有一条顽皮的金色小鲤鱼,偌大的水域不游玩,偏不怕生地凑了过来,冲他的脸上扫尾来了一下,恍得他忙从水里拔了出来。

    坐在岸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喘着大气,眼瞅着小金鱼又优哉游哉地游走了……

    他要无语凝噎了,怎么人倒霉起来,连条鱼都能来欺负他?

    “不行,我得把它抓回来,用之乎者也来教育它,见人有难不能再落井下石!”

    反正做惯了笨蛋,还管现在的举动幼稚与否?

    他撸起袖子,卷起裤脚,正想着再除了鞋子好趟脚下水时,眼睛无意间瞟在了水面上。没有了小鱼调皮的惊扰,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上竟将他心底里的想念映照了出来,正是南宫瑶华清丽的脸庞。

    摩勒一惊,忙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脸,却不想眼前的幻影非但没有消失,更展露开了笑颜,随波盈盈。更混账的是,竹屋里欢好的声音也恰时间飘荡回了他的耳边,使这眼前之影更荡漾起了春意。

    “岂有此理,我怎能如此肖想师姐,这般不敬!”

    摩勒恨极,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但水中的倩影并未消失,他只得慌乱中捡起地上的石子丢了过去,这才将水中的心上人打散了。

    然而水中镜倒出来的不过是他心中的影,等水波消去,垂眸里便又会凝入了南宫瑶华的笑颜。他忙又捡起一块石头,正要抛下,手一停,心想道:“错明明在我,怎可殃及师姐?即便只是影子,也不可抛物砸之!”

    他丢掉了手里的石头,想着还是应该先逃离这片水域,至少可以暂且不用直面自己的内心。也恰在此时,那条小金鱼又游了回来。这个小家伙很奋力地摆尾巴,一通搅动后水面活得根本静不下来,便是什么影子都不见了,只能清澈澈地透见它在活蹦又乱跳。

    摩勒被它吸引了目光,便蹲下了身来仔细瞧看。它是真不怕生,又或者是表演欲旺盛,更或者是在为方才甩了人家一尾巴而虔诚地道歉。欢快地游,愉快地跳,甚至还表演起了跳翻出水,总之这汪水里像是只能注意到一个它了。

    摩勒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一直看着,渐渐地,欢腾的小金鱼竟将他躁动的心宁静了下来。直到不远处传来了哀嚎里呼喊救命的声音,小鱼被惊走了,他才又跟着站起了身来。

    他提上佩剑,拔足追声,很快便看到了前方一小撮官兵扬尘而至。

    单为首的一人身跨高马,披甲戴盔,是个军官模样。后头一路小跑地跟着四个士兵,分两侧各两人,手持棍棒长矛,咿咿呀呀边跑边吆喝。这都不足为奇,真正抓人眼球的是高马之后还拖着一条又长又粗的麻绳,上面拴着两个被捆缚了双手的年轻人,强行拖拽,而方才的“救命”声也正是他们所喊。

    这俩人一瞧就知道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任何功夫底子,即便前方的高马只是颠颠地小跑,他们也很难跟上。三两步之后便都跌了跤,由两边的士兵用棍棒夹着起身,再被拖行着接着跑……

    再跌跤,再挨打,再起身,再接着跑……无尽地重复,无尽的打骂,他们唯有哀嚎讨饶,苦喊救命。但无论是马上的军官还是马下的士兵,只在恣意大笑,好像因别人的苦难才能激发出了自己的万丈豪迈,他们在享受其中。

    摩勒眼见此状,心尤不忍,想出手阻止,但冷漠的理智又在强拦他。

    江湖与军队、官府一直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而他在珞珈山上受了近二十年的教导也是要懂得守规矩。况且,他也确实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两个貌若上的平头百姓实则是罪孽深重的江洋大盗呢?

    但守规矩就意味着袖手旁观吗?他在珞珈山上不也同样学过要扶弱济困吗?假设出来的江洋大盗真不是自己的借口吗?

    正在他犹豫之间,偏巧不巧,那俩年轻人再次跌倒在地,还就倒在了他的身旁。因为没能及时从地上爬起来,士兵们再次舞着棍棒而至,更有其一手中所持的是长矛,矛头也全无心调转……

    眼见矛头所指就是年轻人的后心窝,说时迟那时快,临界点上摩勒拔出长剑,迅敏出招,将长矛直接从士兵的手中挑飞了出去。

    士兵们诧了异,高马上的军官也立即勒缰回马,怒视之下,冲着摩勒粗声哑嗓地喊道:“哪里来的挡道畜生,敢对军爷亮兵耍器?”

    既然已经出了手,便没有再调头收手的道理。虽说对方粗鲁蛮横,但秉承着井水河水的规矩,摩勒还是收了长剑,拱手向其问道:“即便这二人犯有大罪,也该是押入公堂,受理问责。你们如此施虐拖打,难道不怕他们在路上就丢了性命?”

    根本不用骑马的来回,四个士兵大笑之际已是答道:“死就死了,死了就再捉别的来充数呗!”

    “充数?”摩勒深觉怪谬奇之。

    那俩年轻人见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冲着摩勒一通跪拜,口含浓血地说:“大侠救命,大侠救命啊……我二人只是经此的行客,未有半点罪行,不明就里便被他们强行抓锁了来,实在冤枉啊!”

    摩勒立马紧上了眉头,话语里倒还有客气:“那敢问他二人犯有何罪?”

    军官瞅着他,晃悠着脑袋喝笑道:“疑罪。”

    “疑有何罪?”

    军官垂眼轻一哼笑,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缉令甩开:“此间有一人,于一夜之间屠杀了一整村的百姓,官府军衙皆贴出告贴急要缉拿。”

    摩勒蹬前一步,瞧这通缉令上所绘制的画影图形分明是个僧侣的扮相,又见一旁的文字也说明了是和尚杀人。再看眼前的二人,何等冤屈,已是不言也明。

    他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朗声求解:“告示上已写明了凶手是个僧人,而这二位明明毛发葱郁,如何会是疑犯?”

    军官不屑也无畏,笑声更加得意:“凶案既是发生在半月前,毛发又长出来了有何奇怪?待将他们捉回去,剃干净了,再做辨识,自是一切明了。”

    “您这分明是抓不到真凶就想随便拉人顶罪,想必在军营里也没少干杀良冒功的勾当。”摩勒紧了拳头,事儿已经拉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清楚明白,他也就顾不得河水井水怎么流了。

    “大胆!”

    “放肆!”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四个士兵先喝出了声。

    军官也立即朝摩勒怒唾了一口,道:“原见你是个江湖人,才与你费了口舌多说了一二,却不想你这般给脸不要脸。此刻再看你,竟觉与通缉令上的人份外相似。”说话间,他执鞭下令:“也给我拿下!”

    四个士兵一拥而上,棍棒长矛一并向摩勒挥来。

    摩勒虽说武功粗浅了些,在行家里争不得强,但打些虾兵蟹将还是可以如同玩耍一般。只见他一勾手,一抬拳,随意就撂倒了两个;轻一推剑,剑不出鞘,只用剑柄就戳倒了一个;再一轻拨,最后站着的一个也被剑穗甩倒在地。

    四个士兵皆仰面朝天,再剩下的就该是军官了。

    军官跟着也慌,急手便要去拔腰间佩刀。

    摩勒转身猛地一拍马屁股,高马受惊,蹬蹄一撂蹶子,直接将军官从背上给甩了下来。

    军官欲起,摩勒更快出一步,持剑抵住了他的后腰椎,让他挺不直腰自然也就爬不起了身。

    四个士兵狗腿子,眼见主人没起,他们自当也只能四脚着地,趴在地上嘤嘤诺诺地求饶。

    “马都骑不稳,如何带兵打仗?”这话真不算摩勒讽刺,他是真情实感的痛心疾首。

    军官一张脸胀得发紫,贴在地上喝风吃土地骂道:“快放老子起来,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侮辱朝廷命官,你没王法了吗?”

    “辱民害民,滥杀无辜,我看你才是没了王法!”摩勒说着便要拔剑。

    不想竟是那两个年轻人赶忙阻拦:“少侠莫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少侠谨防惹祸上身!”

    贴在地上的军官肆声笑道:“听听看,连俗话也都是在帮得权者!”

    摩勒笑道:“我把你们都杀了,便无人知道我与你们斗过!”说话间便又要拔剑。

    四个士兵见此,立即叩首大拜,直呼“饶命”。

    两个年轻人也还在摆手劝阻,能瞧出是出于真心。

    摩勒瞅了一眼地上的军官,见其确也闭上了嘴。知道他不会就此改过,但真这会子下手,也确实没有一声支持。

    他叹出了一口气,甩出剑柄朝军官的头顶上一敲,就听“嗝”的一声,军官没了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