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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馄炖

    入秋,昼短。

    天光亮得迟,暗得早。

    大约六点半钟,天才蒙蒙亮,楚凡漫步在一条林荫小道上。

    这个时间点,按照更次来讲是五更过后,城门已开。按照时辰来讲,正是卯时。

    楚凡最近养成的清晨散步习惯,是被石猛带出来的。

    每天早晨六点钟不到,他就要起床去衙门里应卯,也就是上岗点名。甭管多么轻手轻脚,总会弄出窸窸窣窣声响。特别在万籁俱寂时,马儿的蹄铁踏在石板上,哒哒哒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楚凡自从炼气之后,睡眠日渐减少,躯体却越来越强壮,人也越来越精神。加上听力无双,被惊醒后辗转反侧再难睡着,索性起身散步。

    他和栀子属于没身份的人,黑户。

    要石猛弄两张北方难民的路引,主要作用是证明庶民身份,最好使用遥远燕国的。隔了八千里路云和月,基本上不可能被戳穿。

    但操作难度太大,连造假都不知道从何造起,石猛压根没见过燕国路引长啥样。退而求其次,寻找与厉国毗邻,距离阳武县只有六百里的云梦小国路引。

    云梦在十几年前还有一城八县,因为国师魏风云游不归,被零打碎敲只剩孤零零一座王城,灭亡属于板上钉钉。云梦国主性情孤傲,死活不肯归顺周边,放言与王城共存亡。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老百姓可没有共存亡的觉悟,撒丫子就跑,背井离乡人特别多,各国乐享其成。云梦国主在这一点上非常仁慈大度,要走的一律发放路引,绝不阻拦。

    所以云梦路引最好弄,但正巧找到与楚凡楚灵情况契合的又不容易。石猛做了多年的捕头,自然有路子,干脆花费重金请人去云梦国量身定做。六百里山重水复来回不易,估计十天半月才能够拿到。

    楚凡不着急。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没有必要闯边关投姬国了。

    既然这个世界可以证天道,求长生,一步登天,他对武道的兴趣就不大了。可眼下没有别的手段保护自己与小丫头,必须勤练不辍,先走一步看一步。阳武县内无仙师,是一个很好的隐藏地方。

    战斗力进步神速,那就不要停下脚步。等碰到瓶颈之后,再寻找机缘。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容易把人读傻。

    练功也如此。

    楚凡向石猛讨了一个白役身份,以便更好融入这个时代。可“抄书人”的名声早不胫而走,只好依旧作书生打扮,一袭白袍。捕快标配的绳索与铁尺自然不方便揣,也不需要,有一双拳头足够。

    能够证明身份的云梦路引还没有拿到,石猛不能在官府备案,却吆五喝六先嚷嚷了出去。结果北城这片区域,人人知道新来了一个云梦书生做白役,是石捕头的远房亲戚。

    那一夜天降银子,喧哗全城,连县令都惊动了。可最后一调查,居然没有一个承认捡了。何况银子上没刻名字,又没冒出一个失主说是他家的,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但阳武县熟人之间的银钱流转,发生了微妙变化。

    原本一两银子兑换铜钱一千文,可一种奇怪的印有指纹银块至少要兑一千二百文,纹路越清晰兑换得越多。据说一打更老儿藏半锭大元宝,上面的指痕掌纹如同雕刻。他一千五百文一两也不兑,宁肯吃粥咽糠,说甚么仙人恩赐,益寿延年,岂可换钱?

    翰墨轩偃旗息鼓,一百两银子的《白鹿洞文集》被小丫头恨恨地拆了引火。石猛拎着白银登门要讨金钗,李掌柜愁成苦瓜状,求爹爹告奶奶。最后大家把芝麻乱帐一笔勾销,钗子抵了一百一十八两五钱的书款。

    南区捕头张彪突染疾病,整整五天不出门。

    石猛为追捕杨奇身亡的快手举办风光大葬后,又为孤儿寡母在乡下置办了几亩薄田维持生计。江湖上人人竖起大拇指,齐呼石捕头义薄云天。

    北区捕快虽然数量少,近些日子走出去后一个个精气神十足,昂首挺胸。南区捕快多,又仗了捕头张彪与典史阎威的势,往日走路都是不让道的。这回遇到北区同行,却畏畏缩缩避到边上。

    楚凡在石猛家里搭了几天伙后,感觉不方便。况且小丫头一天天长大,同住一室终究不好。于是叫石猛盘下屋后空弃的院子,把篱笆墙打通。两家分开住,一块吃。

    才两进的房屋,正面是堂屋和东西两间厢房,背后是灶屋和柴房。费银六十五两,房契上的户主写楚灵,石猛为中间人。

    小丫头独睡西厢房,一开始不习惯,怕黑。楚凡只好在油灯下耐心给她讲故事,等睡着了以后才离开。

    院子不大,很清幽。

    庭中有一棵桂花树,一口井。

    石砌台阶,青砖铺地,琉璃瓦,把个小丫头欢喜得如同进了天宫。

    没过几天,她俨然进入了小女主人角色,眉开眼笑嘀咕养小鸡养小鸭养小兔子,最好还养一头小羊。

    楚凡哭笑不得,告诉她鸡可以养,但得等春天才行,冬天难活。鸭子不可以养,因为没水塘。兔子和羊千万别养,会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啃成秃瓢。

    见石嫂一个人做两家饭,还要带孩子,洗衣裳,缝缝补补。楚凡想,是不是干脆请一个丫鬟把这些家务活包了,顺便还可以陪小丫头解闷。谁知道他才开口,小丫头就背过身去,泪珠儿吧嗒吧嗒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