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她觉得可笑。

    是啊，多么的可笑。

    与幸福最不相关，平时竭尽全力只为置对方于死地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冷风当中幻想着虚无的美好。心中好像突然空缺了一块，她突然泛起了一丝坏心思，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刚才的情感――她想捅千手扉间一刀，或者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这样的做的话想必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会非常精彩。

    然而在她把脑海中的想法付诸实践行动之前，千手扉间率先行动了。他从楼顶上一跃而起，几次起落后落在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上。将泉奈放下来，千手扉间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他在刚刚短暂的沉默当中已经做出了足以改变他忍者生涯的决定，他已经设想过了最坏的结果，在这之后依然打算继续这么做。

    “小黑。我有话要跟你说。”他说。

    “之前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骗你了，我确实是忍者。我的名字是千手扉间，森之千手一族的二首领。也许你对忍者的家族并不熟悉，我现在也无法像你详细的解释，但是请你相信，如果你愿意跟我走，那么我千手扉间将会拼上性命去保护你，让你感到幸福。”

    坦率。

    坦白到疯狂的坦荡。

    该死的千手。

    泉奈心中越来越恼火，甚至已经到了快要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这个人真是疯了，一个忍者，将自己的家族姓名全数告知一个外人，甚至是一个仅仅见过几次，没有详细调查过的外人。这个人普通到经受不了任何审问，最简单的幻术就能攻破她的大脑，而且对忍者的世界一无所知，即便是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她也无法想象那是一个如何强大的人。千手扉间明知如此却依然坦白，在泉奈看来，他已经形同叛族了。

    但是这之中热烈的希冀与情感，灼烫到让人不敢触摸，仅仅看一眼也会被烫伤。泉奈从未被这样注视，也没有被人寄予过如此陌生的情感。她甚至一族的利益远远凌驾于个人之上，绝不能如同眼前这个疯子一样肆意妄为。

    那么就这样认输吗？这个人是她的老对手了，他敢在自己的面前解下最后的底牌，如果用谎言迎战……那不就，输的太难看了吗。

    莫名其妙的兴奋混杂着忐忑从脚底升起，泉奈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也有可能是类似的情感，但她除了紧张之外不知如何为其命名。她觉得自己也许在尝试一件这一生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事情，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她要拒绝对方主动让她深入敌营的邀请，然后告知他关于自己的真相。

    千手扉间还在忐忑的等待着少女的回答，沉默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少女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仅仅是两人当时取来玩笑的代号。如此浅薄的关系，却能提出这样的邀请。

    他抿紧了嘴唇，如同犯人一样等待着法官对他的宣判。

    终于，那位美丽的法官终于开口说话了。

    “忍者先生…千手…扉间先生。”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稍显僵硬，却依然如同黄莺一般悦耳，紧接着，她提出了一个过分简单，而千手扉间无法回答的问题：“请问，您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我不知道。

    “您看，您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又怎么能对我做出这样的邀请呢？”她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我已经习惯了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成为了只能在琉璃缸和清水中生活的金鱼，离开安逸的环境，只会死得更快。也许您会觉得我自甘堕落，可是在这样的世道，相比起那么多的人，我还能活着，我觉得非常满意。”

    “忍者，忍人所不能忍之人。”她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停顿片刻后，少女忽然笑开了。

    “忍者大人，还记得之前你提问我的问题吗？比是否愿意跟您离开更早之前的那个。”说着，她轻轻拍了拍和服的袖子，转过身去背对着扉间。

    流苏发饰还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摇曳着，少女清亮流利的声音被风递了过来。

    千手扉间听见了来自少女的回答。

    ――“是的，我是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