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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0

    石田齐彦这种拿从别人家抢来的钱再从同一户人家手里买人家宝贝的行为,在应全看来简直猖狂又恶心。

  不管对宫九记了多少恶账,在他眼里,宫九都还是流着皇室的血,或者说,流着中原人的血,还算是被他划分在自家人的范围里,也是宫九虽然暗地里搞风搞雨,却还没有真的做出什么诸如里通外国之类破底线的事。

  不过,对于亭中的其他人来说,石田齐彦能光明正大提出这种“买卖”,豹姬和白云生虽没料到他会忽然使出这一手来拉拢宫九,却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石田齐彦是个倭国人,豹姬和白云生是史天王的手下,豹姬的长相独特,身上兴许有异国人的血统,白云生看上去倒像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原人,心里却未必有什么归属感。

  史天王号称独霸七海,手底下的人来历繁杂,将其他小国的海盗打垮再收归己用的也有的是,这些人自成一国,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无本买卖,连基本的道德观念都没有的东西,更遑论什么家国观念。

  故而在豹姬和白云生看来,石田齐彦这番大手笔,又只要求那么一点点的保底分成,要宫九不动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就见宫九侧过头,吩咐他身后的随从道:“去验验货。”

  他吩咐的自然是应全。

  甭管应全的内心独白有多丰富,他的人设保持的一直很稳。

  于是亭中的人就见跟在宫九身后一直沉默寡言,跟个影子一样的中年人应了一声,动了。

  起身走到石田齐彦席边。

  装满了黄金的小箱子就放在石田齐彦的脚边,不过蹲着验货,姿势很丑,看着可就没什么牌面了。

  众人就见那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轻描淡写地拎住箱子的边沿,单手就将那口重的春雷伊次只能推动的小箱子给提放到了石田齐彦的桌面上,全不费力,还有余暇注意放置的位置,分毫都没碰到桌面上的杯盏碗碟。

  嘶——

  这一手可是太漂亮了。

  不张不扬地就显了本事,更衬得石田齐彦身边儿的人本事差得没法儿看。

  而这样的人竟然只是宫九的手下,表现出来的姿态还那样驯服。

  不管面上怎么装,众人心中对宫九的评价都狠狠地又往上提了一个台阶。

  同时也对这次的“合作”态度更谨慎了一些。

  要说原本这事儿有份参与的就是石田齐彦和史天王,宫九能坐在这里,一是因为互为宿敌的双方冷不丁要合作,需要个第三方来做缓冲,更重要的是,宫九背后的势力——也就是无名岛所在的位置。

  史天王号称独霸七海,那就是个夸张的自称,实际上,海上也是山头林立的,好多爱搞事的人为了保持所谓的低调都不约而同地将老窝选在海上,虽然他们的目的都在陆地上,对海上的利益兴趣一般,也不代表他们就能容许有人在自家前后院儿随意进出。

  而无名岛的位置卡得刚刚好,如果他们想要去找蝙蝠岛的麻烦,势必要经过无名岛的势力范围。

  吴明那个小老头十分不好惹,有传闻说他的武功已经已臻化境,不管传言有几分准,他们是有目的的,能少一事自然是少一事的好,哪怕是被分薄些许利益,总比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得人仰马翻强。

  所以宫九这个看似与这事儿全无关系的人才能坐在这里参与这个小会。

  开始时其实并没人将宫九这个年纪轻轻,也并没听说过有什么了不得事迹的人放在眼里,尊重只是对他背后的人。

  如今就不一样了,吴明什么样儿他们还没见识过,据说是吴明一手教出来的宫九杀伤力有多大他们是亲眼见到了,由此及彼,那吴明又得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这事儿将他们拉拢进来真的没错。

  就是豹姬和白云生不禁有些后悔准备不足,若是宫九被石田齐彦拉拢了去,他们岂不是一开始就落后了一步。

  白云生几乎忘了自己的胳膊还残着,眼睛不住地示意豹姬。

  豹姬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明白白云生的暗示,男人嘛,生平所好无非财色二字,他们既没有石田齐彦准备的充分,就只有剑走偏锋。

  豹姬从来都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尽管她的长相与时下大众审美意义上的美人相去甚远,但她身上自有一股别样的美,危险又锋利。

  拥抱着她,就像是征服了一匹最烈的马,又像是怀抱着一把吹毛断发的神兵。

  越是强大有野心的男人往往就越无法抗拒她的魅力。

  豹姬也并不排斥用这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只能是出自她自己的决定,而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和一箱黄金相提并论,放在同一台天平上称重。

  更何况,白云生那自恋的傻子懂个屁!

  豹姬在这方面的阅历足够深,一个男人是否对她动心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宫九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还没有放在自己随从身上的零头多,若非那随从只是个面目寻常的男人,还已经年纪不轻,又看不出什么易容的痕迹来,没法有什么绯色的联想,豹姬还真要怀疑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现在,她也在怀疑宫九是不是有什么恋/父之类的倾向。

  这亭中有她,还有石田齐彦带来的那个樱子。

  就算她们都不是宫九喜欢的类型,不是都说什么食色性也,“美景”在前,总也该有些反应才对。

  然而宫九就是没有。

  看她还好,好歹是看个人的表情,看樱子的……

  说句不好听的,豹姬觉得宫九看自己黑豹的目光都比看樱子来的欣赏,估计石田齐彦腿上不是樱子而是趴了个乌龟王八什么的,宫九看过去的眼神也就是那样了。

  这态度,豹姬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

  于是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借着给豹子喂肉,自然地错开了白云生的目光。

  白云生干着急也没用。

  亭中暗潮涌动,只有应全在那仔仔细细地验货。

  其实石田齐彦都把金子拿出来了,假货肯定是没有假货的,不然就太丢范儿了,应全主要是在数钱。

  这金子都看到他眼睛里了,难道还能跑了,当然是要揣进自己的腰包啊。

  箱中都是形制统一的金锭,纯度不错,上头没有任何痕迹,比起什么金玉古董珠宝都更方便销赃,直接花就行了。

  应全一锭一锭验过去,其实就是一锭一锭过手称量。

  金银兑比这东西不太稳定,以时下的价值计算,应全之前估计的还少了,这一箱金子大概能值个一百七八十万两的银子,也是时下的银子相对还没那么值钱。

  虽然比预估的要多,应全反而不太满意,箱子里还有那么多空地方呢,没事儿给金子做什么造型,都压扁了放实在点儿还能再装好多呢,完全不考虑真的都填满了这箱子能不能抗住的问题。

  验完了(数完了),应全回身对宫九示意一下,表示是真货,至于有多少他就不用知道了。

  宫九对应全吞金兽的秉性也算了解,见怪不怪,还有些纵容的意思,一招手。

  应全就绷着个脸,将箱子一盖一提,临回到了宫九的席位,妥妥地放在了自己的椅子后头。

  石田齐彦见状面露欣慰,对宫九遥遥举杯。

  看在那些金子让应全心情不错的份儿上,宫九难得地赏脸,受了石田齐彦的敬酒。

  在石田齐彦看来这交易就算是成了,虽然价钱大的即便是他也颇觉肉疼,只要一想到未来能到手东西,他就心下一片火热。

  同时对史天王的戒备也更进了一步,转过头,笑着对一直都在有意无意避开他的豹姬道:“听闻天王有喜,我还替你担心,不过今日难得重逢,你已经成长得这样出色,我也可以放心了。”

  啪——

  豹姬将手中的酒杯扣在了桌案上,狠狠地盯着石田齐彦,受她情绪影响,躁动低咆起来的黑豹也充满敌意地朝石田齐彦露出了獠牙。

  一人一豹无比神似,越是这种时候,豹姬就身上那股危险的美就越吸引人。

  石田齐彦就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那可不是什么欣赏小辈或者美人的眼光,而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在史天王之前,豹姬曾经便是石田齐彦的女人,或者说女人之一。

  只是比起史天王能给她的,石田齐彦不过是她不愿意提起的过去。

  “不劳您操心,我家大王有喜,我自然只有替他高兴的,毕竟我不仅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离不开的左右手。”

  石田齐彦摇摇头,像是忧心太过想事情单纯的孩子,道:“你还是太年轻,一个男人愿意与自己的女人分享手中的权势,难道会是因为她的能力吗?当然是因为这个女人得他的宠爱,也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离不开他,如此才会愿意,才会放心。可这样的女人,能有你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豹姬冷哼一声,“像我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有第二个?”

  石田齐彦笑笑,摇摇头,低下头,抚摸膝上猫儿一样伏着的美丽女忍,意在言外。

  豹姬眯起眼睛,这老货是想激怒她。

  不仅不惜重金拉拢宫九,还想要进一步将他们踢出局,老狐狸胃口倒是不小。

  豹姬认为自己看穿了石田齐彦的心思,自然不肯上当。

  应全抬起眼皮瞅了对峙中的二人一眼,心下嗤笑。

  说起来他没想到的事情也是有的,史天王还真是听风就是雨,乐颠颠地就等着娶“公主”呢。

  人家也不傻,事先打听了底细的,知道了这位即将嫁给他的“公主”虽然不是传闻里的公主,却实实在在是朝廷挂了号的郡主。

  这就够了,公主郡主都一样,都是史天王的功勋,是他实力的表现,他知不知道这里头有古怪,当然知道,但艺高人胆大,这样能长脸的事儿,他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就是史天王根本不认为一个嫁到海盗窝的年轻姑娘能造成什么威胁,虽然给了豹姬带兵的权利,根子上,他也一样是看不起女人的。

  有了身份高贵的“公主”,豹姬就可有可无了。

  娶了这样一个与朝廷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石田齐彦也无法保证史天王不会有被招安的那一天。

  别看这俩人现在对峙玩心眼儿,若说谁最想破坏这桩婚事,除了应全大概就是这俩人了。

  就应全知道的,可不只是花姑妈摆摊子找杀手刺杀史天王,各路利益相关者派出去刺杀那位“新月公主”的人更多。

  若不是那个新月被几十个高手保护得严严实实,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豹姬和石田齐彦言语交锋了几轮,气氛越发险恶。

  石田齐彦身后的春雷伊次警戒地握紧了刀,豹姬身后雕像似的两个副将也拔出了剑。

  再有一点儿火星儿,这俩伙人都能掐起来。

  不过豹姬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石田齐彦知道她的过去,她却探不清石田齐彦的底,并且身上还有史天王的命令在,打与不打吃亏的都只会是她,索性退了一步,将酒杯一扔,冷着脸起身,大步离开,挥开纱幕,直接跳了下去。

  亭下有小船一直等着,船上守着两个健壮的女兵。

  豹姬带着她的豹子和副将先后跳上船,也不等白云生,竟是一言不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都不齐了,还谈什么?带上东西我们也走。”

  宫九早就不耐烦了,豹姬都耍大牌走了,他大爷自然不乐意押后。

  他就是来捞好处的,好处都捞到手了,继续跟这些人墨迹,哪有跟应全勾心斗角来的有趣。

  宫九大爷也走了,应全乐不得地拎着沉甸甸一箱金子跟在他身后。

  亭子里剩下的人是什么脸色,他就管不着了。

  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背影,本来打算跟上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宫九的林平之,才跟了没两步,就发现了自家师父。

  应全的易容外人看不出破绽,可为了不误伤自家人,通常都会留一处只有信任的人才知道的记号,除非应全自己刻意不留痕迹,否则林平之不会认不出来,更兼应全不着痕迹地给他比了个手势。

  妥了,这下他确定他没认错人。

  师父也在就好办了,不过……

  林平之没敢跟太紧,但他眼神儿不错,隔着一段距离也看得清楚俩人之间的互动,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呢?

  自打知道他师父和皇帝师公的关系,这么多年旁观下来,林平之自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师父对师公的心自然日月可表,但宫九那表现……林平之怎么咂摸怎么都觉得里头不太对劲儿。

  不能吧……

  林平之在心里说服自己,那还抓了个沙曼呢,她可是宫九亲自教出来的,跟宫九的关系非常不一般,所以宫九肯定是喜欢女人的吧?

  不对,这也没准儿,林平之这么多年下来也算见多识广,这世上喜欢女人也对男人有兴趣的他见多了,这种事还真是说不准。

  宫九那人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练了邪门儿的功夫之后就更加不正常,越是打他他就越是高兴,师父当初把他打那么狠,中间还各种整治,不管是使鞭子的功夫还是鞭子本身,应全都能甩沙曼好几十条街不带眨眼的,这、这……按宫九打是亲骂是爱的心理,这不会对他师父就情根深种了吧?

  光是这么一设想,林平之就觉背后一凉,浑身的汗毛嗖就立起来了,晃晃脑袋,不能这么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宫九在打什么主意正跟他师父演戏呢,肯定是这样的吧,绝对得是这样的吧!

  林平之有犹疑不定的原因。

  他师父也不是每次都会易容成其貌不扬的人,有魅力的人怎么都发光,这些年对他师父有意的林平之不是没见过,可他师父都立马就给人家的心思绝根儿,半点儿不拖拉,有时候他都没看出苗头,他师父就解决完了。

  怎么这回对宫九就不太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