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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石头

    外面正在下雨,细雨。

  雨声淅沥中,楼道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心一下揪起来,屏住呼吸,直听到那声音消失。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得走”。

  我把明细帐目放到桌上,鞠了个躬,心里默念:“各位大哥大姐、大爷大妈们,你们别怪我,要说冤,我最冤,我也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救人先救己,对不住了”。

  转身收拾了几件衣服,拉开道门缝,确定没人后,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楼就是街道,我眼疾手快的挡下了辆出租车。

  听说我要去海丰工业园,男司机有点不情不愿:“哎呀……这钟点?……没四五十分钟可过不去啊”

  两条最近的路,一条在改建,另一条有所规模不小的学校,学生们正在陆陆续续的放学。

  我说没关系,能送到地方就成。

  男司机嘬了下牙花子,挂上档往前开,嘴里唠叨个不停。

  我没心情听他闲扯,闭上眼想心事,一刻钟后,出租车被卡在车流中,动弹不得。

  旁边车里有人在讲电话:“喂……喂!张所长,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已经很用心了,因为她年纪小,还特地派个了阿姨照顾她……张所长,算我求你了,人找着别再往我们这儿送了,万一家属来要人,我们没法交待……”

  说话的是个公务员打扮的中年妇女,也是满脸怨气。

  看来有烦恼的人不少,阴雨天似乎也影响了心情,“滴滴”的喇叭声不绝于耳。

  好容易驶出去,出租车野马脱缰似的一路狂奔,颠波中,偌大的海丰工业园出现在眼前。

  一辆大货车停在园门口,七八个青年男女正围着刚卸下的绘画材料争论着什么,根本对我视而不见。

  “请问,远浩工作室怎么走?”。

  连问了三遍,终于有个女孩肯看看我,说:“E区012”。

  “……”。

  问了也是白问,鬼知道E区在那儿,我决定还是先凭自己的感觉走,拉起行李箱往右拐。

  身后那女孩在跟同伴不停的嚷嚷,等我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忽然听见她喊:“回来,回来,走反了”。

  她帮我指明方向:“听见切割机的声音就找着他了”。

  这是个单眼皮的女孩,系着满是油彩的围裙,说话干脆利落。

  E区大多是租赁出去的仓库,到处是残破的石膏像,根本看不见活人,我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中绕来绕去,终于在吱吱啦啦的切割声中发现了戴着护目镜的刘远浩。

  “……浩子”我大声喊他。

  他愣了愣,关掉切割机,将镜子推起来,露出雪白的眼圈。

  两年多没见,他精壮了很多,剃了个光头,脸上锈迹斑斑,类似彪悍的特种大兵。

  “你怎么来了?”他没我预想中的热情,边问边用尺子量裁好的铜管:“借钱我可没有”。

  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所有朋友看见我都这么说。

  “嗨!”我见怪不怪:“来看看你忙什么呢?”。

  旁边立着个刚扎好的金属骨架,能看得出是个背靠大树、双翅朝天的女人像。

  大学毕业后,他一直在这行摸爬滚打,越混离艺术家越远,多半是为小区、公园做些顺应潮流的中小型雕塑。

  “瞎忙呗,比不上你,分分钟都有进帐”他拿着铜管冲人像一通比划:“是不是准备结婚了?要装房子找我,绝对富丽堂皇,配得上你土豪的身份”。

  他嘴还是不饶人,好象跟钱有仇似的。

  我说我破产了,媳妇跟人颠了,家里唯一需要油漆的就是门,上面血淋淋的两个大字:还钱!

  刘远洁不相信,在反复询问后,仍然半信半疑:“欠人多少?”

  我说了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数字。

  “这,这……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猛然想到:“先吃饭,走,走,走,边吃边聊”。

  说实话,我朋友不多,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肯借钱给我的朋友不多,刘远浩应该算是之一吧,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种感觉,尽管我们彼此已经忽视了很长时间。

  在去吃饭的路上,我还在想,如果不是合作方卷钱跑了,我会来找他吗?

  工业园里就有一家小吃店,虽然简陋,吃饭的人却不少。

  菜单是手写的,就几样,根本用不着看,刘远浩明显常来这里,随口点了几道他认为还过得去的菜式,又问:“喝点吗?”。

  “回你那儿再说吧,有的是时间”。

  最近压力太大,我担心自己喝多了出洋相,别人不在乎,不过进来的时候发现在大门口碰见那个女孩也在外面坐着。

  那女孩挺有个性的,跟那些为了钱腻在我身边的女人不一样。

  刘远洁付完账,看我一眼:“上我这儿躲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