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咔哒”一声钥匙声音响起，走廊中最后一间教室门关闭，里面走出来的长发女人眉头蹙起，手中物品借力窗台才稳住身形，看起来无比狼狈，窗边映射出一双桃花眼在婴儿肥衬托下只显得有些稚气。刚想抬起箱子只觉得纸袋子下坠，从里面散落水笔掉落地上，袖子上湿润水汽上消毒液的味道如同枯败玫瑰叶片散落空中，鲜少被人察觉，彩色打印的个人档案上带着眼镜的女人显然比眼前这一位更加活泼，充满朝气。

    工作了三年后的原媛再没之前热情，看向窗外目光一怔，视线内仿佛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一瞬间又归于平静，地上洒落水笔忘了捡起，抱着断掉根提手的纸袋慢行于午夜深巷，也许是工作不顺，也许是对倒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抱怨，慢慢的竟不知走到哪条院巷。

    垂头走着只能看到皮鞋上溅起水滴，耳朵不自觉填补出雨水落下声响，潮湿水汽中一颗颗雨滴填满干涸地面，原媛一头长发被淋湿贴着后背，叹息间扔掉手中包裹，在工作中被压榨三年后好像这样就算是最大的抱怨。

    纸袋子里面雨伞花瓣有些庸俗，打开伞瞬间耳边都能回想起母亲的嘱托。鹅黄花伞还未抬起，只见伞下有花纹浮动游曳。原媛揉揉眼睛再举起伞，一只巨蟒正吐着信子游到脚边，淡黄鳞片上一抹青灰，双眼微红已经缠绕到脚踝。

    雨伞脱手掉落蛇身上，被咬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原媛依稀在倒下时候害怕摔伤后脑，结果只躺倒在一片柔软草地，仿佛被人驮负着，最后的愿望大概是希望能够上天堂。

    再次清醒时候门外已经响起炝锅声，屋内碗碟敲击声伴随窗外晚霞妩媚，白鸽成群飞过，人间烟火和浮世仓惶撞了个踉跄，原媛发着呆，看向自己的影子越来越长才想起自己被毒蛇咬了，再看脚上伤口已经结痂，桌子上放着已经被水侵泡过的纸袋，一时间又觉得莫名其妙。

    “我醒了。”跑到门边看向厨房方向，半晌无人回应，不耐烦的只能又说了一遍。厨房门内出来个女人，满头卷发带着围裙，胡乱擦着脸上汗水，厨房温度混开脸上妆容。

    “你怎么回事，晕在外面让人家给背回家，是不是喝多了？”呆在原地的人没回答，跑回房间看到散落的资料，上面个人档案上地址部分已经潮湿，原媛将东西又扔回桌上，打开手机看到朋友圈里好朋友们的旅游照片。欣羡之余点了赞，务实翻开电子钱包余额看着上面的数字趴在桌上百无聊赖，购买的课外辅导题此刻存在这里像对她的嘲讽，明面上是她在教学生，可实际上自己的人生还没活明白。

    客厅中声音逐渐停下，房间内的人又些坐立难安，硬着头皮站在门框不知如何开口，“我被辞退了，真的。”怕母亲不信最后强调了一边，说罢又觉得不妥，只觉得屋内有些燥热，“昨天是我最后一次去教室，今后不用去。”

    预期中的叠叠不休没出现，只有声叹息，母亲越这样原媛心中更加不耐烦。“没事，疫情期间也正常，别烦心，好好休息。”

    屋内唯一的声响只剩下电视机随即播放的广告，就这样无人看管播放了一个又一个节目，没有人真正去留心它的内容，可它的存在填满了整个房间以及房子内人们的心。

    世界像被死亡与恐惧支配，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缠绕着不合时宜的期待。人类不可救药的好奇心伸向灾害的同时认命的惊呼救命，像电视上那些人做的那样，异常盛大的聚会活动在全球上演。原媛看向窗外，揉揉眼睛不确定是否看到了空中的诡异场景。

    身后玻璃碰击桌面声音将原媛拉回现实，母亲端着新洗的水果坐在沙发上挡住些窗前风景，“咱们家空出来的房间我打算租出去。”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告知，一时错愕与不满不知道应该先表达哪一种心绪才显得不厚此薄彼，讶异间原媛已经被塞进一颗葡萄，果汁汁水酸涩口味回荡口腔，找回心神才问着：“谁会租咱们家的空屋子，你找好租户了？”

    听到原媛发问，母亲手上动作一顿，脸上洋溢笑意法令纹都加深几分，手上拨葡萄皮动作不降反快，口中蛮不迭念叨：“你说小项啊，就是你晕倒时候送你回家的小伙子，他当时就问能不能借空屋。”原媛母亲目光看向客房紧闭房门，有些后悔对原媛接着说，“当时怕吵到你备课，不然小项就搬过来了，小项那孩子可好看了，和你年纪也相当。”听着话题逐渐攀扯到自己，原媛忙起身回了房间。客厅内电视还在播放节目，走了一个人依然热闹，仿佛无人离席。

    夜晚城市夜空中看不清星星，夜幕只得掩盖些许刻意忽略也无济于事的疲倦，窗户中映出原媛睡衣，衣褶裙摆摇曳，扑在玻璃上如同星空震荡。坏心的，原媛步子大了些，在落地窗前坐下又看到夜幕上不自然的漩涡。

    “《星月夜》。”贴着玻璃看到这诡异一幕原媛缓缓开口，水雾喷到玻璃上模糊视线又只能慌乱擦干净。回手拿手机录下这一幕，莫名看到里面飞溅出一摸流光，短短一瞬光影不清却被原媛拍摄下来。这一段视频便被原媛以《星月夜》命名发到社交平台上。

    翌日一早客厅中已经多了一个陌生水杯，卫生间也多了洗漱用具。父母都去上班，家中只剩原媛一人，为了欢迎租客也感谢他救命之恩，原媛买了水果和蛋糕。在家中冷风下等到夕阳渐浓，瞌睡中原媛额头磕到桌角，枕着的书也已经褶皱，屋内依然只有她一人，回到屋内看向楼下往来行人，他们的影子已经被拉得好长，玩闹的孩子们似乎在玩踩影子的游戏，顽童们躲避一处地方不愿靠近，一株树苗不知何种原因影子异常高大，那一处吞没囊括了周围走过行人身影，让孩子们玩耍少了许多乐趣。

    小树生长得突兀，在小区门口两排绿植中落了单，垂下了树藤招呼孩子过去，可惜效果不佳，无人愿意靠近半步。

    吹着夏日晚风，发丝游弋风中，原媛看着树藤晃动，自己也陷入沉睡。

    被一阵手机提示音吵醒时候正值深夜，手机上在大学毕业后没如何联系的李昀雅私信了许多条消息。关于“星月夜”是什么她说得复杂将原媛听得更困了几分，只一句“这东西也许就是疫情。”将原媛精神唤回。赤脚走到窗帘前拉开帘子，夜空一如往常，仿佛嘲讽她的痴人说梦。窗外天空上只流云浮动零星可见几颗细碎繁星，依靠玻璃上转头看到桌子上始终忘记收起来的个人档案，心下烦闷扔了手机到床上。原媛出门到厨房，路过玄关见到双陌生皮靴，冰箱中蛋糕也已经不见，只剩空盒遗留餐台上，原媛没在意有没有放到垃圾桶里，走过去伸手指挖过上面残留奶油吮吸到口腔中，一股寒冷气息充斥嘴里冰冻牙龈。目光锁定那人房门外原媛给自己到了杯水，看向表盘，心下记住这个人凌晨两点才回家。

    冰箱贴上贴着张“出门记得防护。”准备好翻出手机里社交平台都被下架的视频只觉得有些害怕。

    不用工作的好处大概就是第二日日上三竿原媛被房间内闷热感觉叫醒，睡衣背后紧紧贴合后背露出光洁脖颈，抱紧双腿将室内空调将至17度，冷得打了喷嚏才心满意足绷紧足尖将自己摔倒床上。手机不见半点信息，公用社交账号封号的消息惊得她起身，瞳孔睁大惊愕不已。撇嘴将不甘尽数咽下，手机扔到床上才向浴室走去。

    雾气升腾缭绕间水流声里听见大门紧闭声音，原媛停下水流久久再不见其他声响，玻璃上水雾一层层退去屋内依然安静如初，仿佛之前只是幻觉。

    换好衣服逃出浴室，瞬间头发上甩出水渍掉落地上，迎着屋内残留冷气冻得原媛打了冷战，手上手机屏幕蒙上水雾，屋内潮湿气息不断，脚下水滴竟有几分僵硬，弯腰触摸仿佛纸屑般脆弱，有触觉又稍纵即逝。看着一排已经泛白的印记原媛退后几步跑到空调旁反复确认已经关闭。客厅餐桌旁边冰箱上纸条已经消失，门口玄关陌生鞋子亦不见。垃圾桶旁边空蛋糕盒子也空无一物，奇怪的是垃圾无人清理已经有了些不那么美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