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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回到房间中过了许久,周牧宜还是没能平复心情。

    陆烟客今日的一番话在脑中来来回回,她恨不得把每一个都录在纸上,钻到字缝里找找这位曾经总爱讥讽自己的巡按御史,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隐隐觉得对方心里是有自己的,一时间有些欢喜,又甚是紧张,生怕自己平日里冲动的言行举止,让陆烟客觉得她周牧宜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可想起那番替自己筹谋婚事的话,她的心不免一沉,才刚握住的那份欢喜如流沙般从指尖滑落。

    也是,陆烟客这么年轻就做了天子门生,仕途前程自然大有锦绣天地。

    我做驿卒的时候就够不上他,何况如今成了平头百姓,除了对南直隶周边的官道山路还算熟悉,其他的哪有那些闺秀们拿得出手?

    她斜靠在桌几旁,喝了口茶觉得实在苦涩。

    从前一向不在意什么刺绣棋画、品茶插花的,如今见了陆烟客,竟突然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花些心思多学一点,否则哪至于一件都拿不出手?

    她坐立不安了一刻钟,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把自己摔进床铺。

    罢了,我已是这样了,若他心里真的有我,想必也不会在意。若没有,我白白纠结这许多,岂不费神?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刮肠搜肚地安慰了自己几句,很快起身找出自己从前录在册子上的镇江府地形图记,仔细温习几遍,用完补食早早睡去。

    等她再次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她换上一身干练的素色行衣,腰间围了一根特质的皮带,上面挂着跋山涉水时以防万一的火折子、麻绳、攀岩橛等物,捏起一张滴水不漏的油皮纸,来到陆烟客房中。

    天色尚早,朝霞未起,房里的烛火却已明亮,陆烟客正坐在桌案边听陆茗说着昨日里在府衙的种种。

    “公子,那刺客因为不愿意把家宅卖给南京吏部高尚书的儿子,结果被逼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陆茗看了一眼进门的周牧宜,顿了顿道:“他找上我们,是因为误以为高家管家与我有联系,以为公子你也跟高尚书一样,帮着严首辅做事,便悄悄跟了来。”

    “看来张府尹早就知道他了,不过受到高尚书的施压,一直没去搭理。”陆烟客见周牧宜进来,边说边拿起手边的一封信,将开口用米粒封上。

    陆茗点了点头:“公子推测得没错,张府尹一见了他就说此事有关高尚书家,他位卑言轻,作不得主。”

    “应天府也算是半个天子脚下,品阶一个比一个高,他这个府尹的确不好当,得请个大人物来。”

    陆烟客把手中的信函递给周牧宜:“应天巡抚沈泌当年是我春闱时的主考官,我中进士后便拜在他的门下。如今他正巡视镇江,又与严党不合,只要这封信能顺利送到他手上,他一定会来。”

    周牧宜接过信一看,见封皮上不仅一字未题,就连具书者和受书者的上下款都没有,犹豫道:“没有款署,又是封私信,沈巡抚会接吗?”

    “封口那里有我的私标。”

    陆烟客将信封翻转过来,对着烛火微微倾斜,缄封处隐隐闪现一朵用无色油墨勾勒的十瓣腊梅。

    “折花逢驿使……”

    周牧宜喃喃一句,很快把带来的油皮纸平铺在桌案上,将那封信置于正中,双手提起两角向内一包一合,不过眨眼间,油皮纸便把信函裹得严丝合缝。

    “周姑娘,你这手绝活没个十几年的功夫怕是练不出来吧!”陆茗双眼瞪大,口中啧啧称奇。

    “一包二合三锁边,这是我周家独门的裹信之法。”周牧宜笑着将信函收进内衫中。“我爹走得早,幸亏徐叔叔早就跟他学了这一手,后来传给了我,到如今的确有个十几年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见一丝若有若无的天光正在升起,对着陆家主仆二人拱了拱手:“送信要紧,我先去了。”

    她转身走到门边,顿住脚步,微微侧头:“陆巡按,你身子虚弱,用朝食的时候别老喝粥,记得多吃点补气益神的。”

    没等陆烟客回答,她立即出门离开。

    陆茗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书架上取来一张雪色笺纸铺在陆烟客面前的桌案上:

    “公子,周姑娘也是好心,可惜她不知道,你不是不爱吃,而是如今能吃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要不我找个机会跟她提一嘴?”

    “罢了,这些琐事不必让她知道。”

    陆烟客提起笔,细思片刻,蘸了蘸墨快速写成一封信,阴干后叠好交给陆茗:“等天亮后再送去高府。”

    “是。公子,这么快就知会高尚书,会不会……”

    “我在信里留了些委婉的警告之语,也提了沈巡抚就在镇江,不用半日就可到应天府。”

    陆烟客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些许,天际间,一缕朝阳正冉冉升起。

    “虽然高非在这里担着户部尚书的职,但谁不知道应天府只是陪都,他这个户部尚书若不是背靠严嵩,不过是个虚名,根本没什么实权。只要他别昏头做出什么蠢事来,牢里那人多半就能得救。”

    陆茗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