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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松江府之行

    回到徐家,周牧宜悄悄把黑马拴在后院,轻手轻脚穿过连廊,发现徐家夫妇还没有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从官舍出来后,她就下定决心明日来一招先斩后奏,否则徐家夫妇绝无可能同意她去松江府送信。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不亮,周牧宜便在正厅留下一封手书,写着自己接了一份官衙的私活,今日去松江府送信,傍晚便回,请徐家夫妇不必担心云云。

    趁着朝霞未起,她溜到后院牵了那黑马,紧了紧肩上的包裹,一路往东南而去,直奔松江府。

    去程的官道她走了无数回,黑马的脚力果然轻快,还没到午间,一人一马便到了松江城下。

    她在城门口通了路引,赶在用补食前将私书送到西市街的开源当铺。

    掌柜接了信,从库房里取出一只紫檀小木盒,嘱咐她里头是一只极为贵重的玉镯,又是陆巡按的心爱之物,送过去须得千万小心。

    出了当铺还有些时间,想起自己有心做些跨府县递送信物生意的念头,她牵着马在西市街上转了一转,趁此机会打听松江城内脚店的入住资费。

    西市街上脚店众多,店里的小厮也热情得很,但她接连去了好几家都觉得太贵,住上一晚不是十五文就是二十文,即便是给陆烟客这样的大主户送信,也要花费几乎一半铜钱来住店,实在不值当。

    她有些灰心丧气,摸出三文钱买了份城内有名的虾仁小笼包,坐在摊边慢慢吃着,直到五个包子下肚,心情才恢复不少。

    “杜掌柜,你不在脚店里看着,怎的又来书画店买纸了?”

    “我自买我的纸,你何必管这许多!”

    周牧宜嚼着一只小笼包回头一看,见一名圆领青袍的秀才正提着一兜雪色大笺纸,从不远处的邹氏书画铺出来,见门口有人讥笑自己不顾店里生意,他赶紧把笺纸护在胸前,背对那人匆匆离开。

    此人分明是个斯文秀才,经常买纸想必十分喜欢写字作画,可刚才笑他那人怎的说他是个脚店的掌柜?

    周牧宜一下子好奇起来,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包子,走到方才跟杜掌柜搭话的那人面前拱了拱手:“问先生安,方才那位杜掌柜是开了一间脚店吗?”

    那人嗤笑一声:“你说他啊,他是个怪人!祖上传下来一间好好的脚店,到他手里都快做不下去了。这人脑子里只有习字作画,根本不懂经营店铺。”

    经营不下去,那是不是住店的资费也比其他脚店的低?

    见周牧宜一脸的若有所思,那人好奇道:“姑娘,你问他做什么?”

    “我有心住店,但找不到价格合适的,不知那位杜掌柜的脚店资费几何?”

    “哈,便宜得很,他从来不管这些,有人肯交钱,他就让人住。”那人鄙夷地摇了摇头。“只是店里没有洒扫小厮,也没有厨子,听说那客房里全是灰,白给都没人住!”

    周牧宜却听得大为心动。

    她不是那等娇惯小姐,没有小厮打扫房间,自己清理一下即可入住,况且城内到处都是食店,哪里不能吃饭?

    眼下自己缺的是住宿的铜钱,只要到松江府来的时候,能有个便宜的地方落脚,就很满足了。

    “敢问杜掌柜的脚店在哪条街上?”

    那人撇了撇嘴,随意往东北方一指:“不远,过了这个巷口就是了,叫平风楼。”

    周牧宜道了谢,牵上马穿过巷子,果然瞧见“平风楼”三个字,只是那烫金的笔画有些斑驳,牌匾下的大门也不喜客来似的半开半掩。

    她在路边拴好马,走到门口伸着脑袋往里探了探,只觉得堂内昏暗一片。她把两扇大门推开,里头顿时明亮不少,刚迈步进去,却听见有人高喝一声:

    “点横秀润,勾笔华美,好字!好字!”

    周牧宜吃了一惊,见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些许光亮,大着胆子走过去一看,只见方才那位杜掌柜正举着一张写满字句的纸,大赞特赞,连有人进店都不曾察觉。

    她凑近一看,见纸上行文不过八行,以“电白”起句,写了些日常起居,最后用“子张电顿首”结尾,了然笑道:“难道这是宾山先生的家书?”

    杜衡这才注意到有人入内,双眼一亮:“你知道他?”

    “宾山先生是松江府人,写得一手好字,未曾科考便破格提了礼部左侍郎,可惜他的名声不如他的字。”

    杜衡双袖一甩,下巴微昂:“我只看字,从不看人。”

    周牧宜淡然道:“杜掌柜雅好书画,令人钦羡,只是不知这脚店可还开门迎客?”

    “你想住便住,随意交点铜钱即可。”杜衡大剌剌地指了指二楼客房:“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店里没有一个小厮,也不供给饭食,你若想住,须得自己洒扫,外出进食。”

    “这些都不妨事,”周牧宜浅浅一笑。“我只要住店的价格低廉些就行。”

    “随你出多少。”杜衡大手一挥,走到积灰的柜台前掏出一本发黄的账簿,拍在台上飞尘四起。“你既知道张宾山,想必定会写字,自己找支笔录下姓名,上楼挑个客房。”

    周牧宜看着那本几乎就要散架的账簿:“杜掌柜误会了,我今日不住店。”

    “那你进来做甚!”杜衡忽地有些气恼,露出一副“浪费我欣赏佳字时间”的烦躁样。

    “我想跟先生谈一桩长久生意,但不知先生……”

    “既是长久生意,无非是经常要来住店了。”杜衡抢先吐出一句。

    周牧宜挑了挑眉,点头道:“先生聪明,之后我会经常来松江府办事。先生的平风楼在西市街,位置极佳,无论去哪个城门都很方便。再加上……”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囊中羞涩,能有地方落脚便十分满足。”

    杜衡没有言语,从柜台里摸出一把钥匙,扔给周牧宜:“这是多出来的大门钥匙,你不拘何时来都行,住完店把铜钱放在柜台下的木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