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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五第章 瑞普·凡·温克尔

    此为迪德里希·尼克博克的一篇遗作。

    如下这篇故事,发现于已故迪德里希·尼克博克[ 正如欧文的成名作《纽约外史》一样,这里他也把本故事称为由迪德里希·尼克博克所写,从而自己得以隐身,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文稿中,他是纽约的一位老绅,对于本省的荷兰历史和早期殖民者的后裔之风俗习惯,颇为好奇。然而,他的那种历史研究,在书中并不如在人们当中那么普遍,因为就他所喜欢的主题而言书中并不多见,令人惋惜。不过他发现那些年老的市民,尤其是他们的老婆,有着许许多多传说,其价值对于真正的历史无可估量。所以,无论何时他遇到一个地道的荷兰家庭——这家人舒适地住在屋顶低矮、被一棵美国梧桐遮挡的农舍里——他就会把它看作是一本用黑体字印刷、扣得好好[ 旧时的书有的带扣子。]的小书,并怀着一个书虫的热情去研读它。

    这一切研究的结果,便是写成一部关于本省在荷兰人统治时期的历史,几年后他使其出版了[ 应指欧文写的《纽约外史》。]。人们对本书的文学特性曾持有着各种看法,老实说,它并不比应该有的好一点。其主要长处在于一丝不苟,十分精确,这在首次面世时确实有点让人质疑,但后来完全得到证实。现在它被视为一本无可质疑的权威著作,收入到所有的历史藏书中。

    这位老绅在出版自己的书后不久去世,既然他已死了,走了,那么说他本可以把时间更好地用到更重要的工作上,对于他的名声也不会有很大损害。不管怎样,他过去易于抱住自己的嗜好不放,虽然时而在邻居眼里引起一点骚动,让某些朋友感到苦恼——他对朋友们怀有最真诚的敬意与感情——但大家记起他的错误和蠢行时,也只是“悲哀多于愤怒”;人们开始想到,他从来都无意伤害或冒犯谁。但无论评论家怎样看待他的名声,许多民众都是很看重的,他们的好感值得拥有。尤其是某些点心师,他们甚至把他的像印在新年蛋糕上。这样便让他有了不朽的机会,几乎等于把像印在一枚滑铁卢勋章[ 奖给曾参加某些战役的英国军人。]或者安妮女皇铜币上面。

    沃登,日耳曼的主神,

    星期三因之而产生。

    我永远遵守它,此话当真,

    直至我悄然入墓,

    方告别沃登。

    卡特赖特[ 卡特赖特(1611-1643),英国作家、诗人,有作品《大主教》等。补充]

    柳士军拜谢于河南信阳:

    另外根据查询,英语星期的由来wednesday 星期三wednesday在古英文中的意思是woden"s daywoden是北欧诸神之父为制服狼精而牺牲自己一只手的tyr,就是他的儿子woden领导神族跟巨人族作战,他曾牺牲自己锐利的右眼,跟巨人族换取「智能」的甘泉他也曾深入地层,从巨人族那里偷取「诗」的美酒西方人为了追念这位主神,就根据他的名字创造了wednesday这个字我查阅了部分资料,没有发现对以上诗歌的解读。

    柳先生:

    来信收到,谢谢你对欧文的作品作深入细致的钻研。我译介欧文的作品,旨在尽量忠诚地把原著用中文呈现给读者。因一本书涉及的方面很多,难以都作深入的研究分析。总的感觉是欧文的每篇文章前所引用的文字,有点类似与文章有着某种联系的“引子”,比如《妻子》等等。至于提到的这篇,为何引用此诗目前尚未作深入的分析研究,待有时间或方便时也有兴趣作些考查。或许可从“引子”上作些引文与正文的联想分析,看能否找到其中的根源相互关系?这也算是我今后适当时可进一步分析的问题吧。谢谢你的用心!

    祝顺利!

    刘荣跃

    凡曾航行于哈得孙河者,必定记得卡茨基尔山。它们由大阿巴拉契亚山脉分割而出,向哈得孙河西延伸,高大巍峨,威风凛凛,俯瞰周围乡村。季节的每一更替,天气的每一变化,甚至一日中的每一小时,都会使之变幻莫测,出现迷人的色彩与形体,因此远近主妇无不视其为最好的晴雨表。每当天气持续晴朗,它们便呈现出紫蓝色,其鲜明轮廓映衬于清晰的夜空;但有时,别处晴空万里,此处山顶却弥漫蒙蒙雾汽,在落日余辉中犹如荣耀的王冠熠熠生辉。

    山犹如仙境,航行者可见其脚下的乡村轻烟袅袅,树丛中隐约可看见木屋房顶;此处高地呈蓝色,近处呈新绿色,彼此交相辉映。这是一座颇为古老的乡村,由该省早期荷兰殖民者所建,大约在虔诚的彼得·斯特伊弗桑特[ 斯特伊弗桑特(1592?-1672),荷兰在美洲的殖民行政官。](愿他安息!)当政之初。几年前尚有早期殖民者的房屋,用运自荷兰的小黄砖建成,系花格窗,三角墙正面,顶部设有风向标。

    在该村的一座房里(说实在,这里的房屋风雨剥蚀,陈旧不堪),很多年前——当时此地尚为英国的一个殖民省——住着一个头脑简单、性情温厚的人,名叫瑞普·凡·温克尔[ rip van winkle已收入英语词典,喻指“落后于时代的人”。]。他是凡·温克尔斯的后裔,后者在彼得·斯特伊弗桑特统治下的骑士时代,英勇善战,曾和总督一道围攻克里斯蒂娜堡垒。然而,祖先们的英勇品性,在温克尔身上所见无几。此外,他是一个仁慈善良的邻友,顺从惧内的丈夫。的确,后一种情况,由其闻名遐迩的温顺品性所致;因为,凡在家受悍妇严管的丈夫,在外大多忠实服帖,讨人喜欢。他们的脾气,经家里熊熊炉火的苦磨,无疑变得柔顺温和。尽管世上有种种说教,告诫人们要具有忍耐吃苦的美德,但其效果,并不如老婆私下对惧内的丈夫一番训斥那么好。所以就某些方面而言,有一个凶悍泼辣的老婆,可以被视为不错的福气——果真如此,瑞普·凡·温克尔就福星高照了。

    村里的主妇当然都对他喜欢有加,一如通常温和的女性,凡遇到家庭纠纷总说他对,晚上一谈起这类事总把责任全推给凡·温克尔夫人。他一出现,连村童都会欢叫起来。他参加他们的游戏,帮着做玩物,教他们放风筝、打玻璃球,讲述长长的幽灵、女巫和印第安人的故事。他一到村里躲避老婆,就被一大群孩子围住,他们拉住他的衣服下摆,爬在他背上,大作一番恶作剧而不受罚。甚至附近没一只狗向他吠叫。

    但是,瑞普对有利可图的劳动均反感透顶,此系他的最大毛病。他并不乏勤奋或坚韧,常常坐于潮湿的石头上,手拿又长又重的钓竿,其形状如鞑靼人的长矛;他整日垂钓而并无怨言,不因为毫无所获而觉得扫兴。他会长久地扛着猎枪,艰难穿过森林和沼泽,翻山越谷,即便仅获得几只松鼠或野鸽。帮助邻居的事他从不拒绝,即使干最粗重的活;对除玉米皮或筑石栏这类乡村趣事,他一贯冲锋在前。村妇们也常请他跑跑腿,干她们不太体贴的丈夫赖得去做的零活。——一句话,瑞普除自己的事外,谁的事都愿意效劳;至于尽家庭义务,把自家地里的活干好,他发觉绝不可能。

    实际上他声称,在自家地里干活毫无作用;就全村而言它仅为小小的一块地,颇令他心烦。这片地十分糟糕,此种情况将一如既往,他管不管均是这样。所以围栏相继垮塌,牛要么迷路,要么钻到洋白菜地里,杂草也必然最多。每当他出门干活,天总是特意下雨。因而在他手下祖传财产日益减少,终于仅剩下一小块玉米和土豆地,并且在邻近再糟糕不过。

    他的孩子也衣着不整,十分粗野,好像没爹妈一般。儿子瑞普是个小淘气,酷似父亲,身穿他的白衣,其习惯或将会步父亲的后尘。人们常见他像一匹小马匆匆跟随母亲,穿一条父亲遗弃的宽大马裤,一手费力地把它提着,如漂亮小姐雨天提着裙裾走路一样。

    但瑞普·凡·温克尔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他呆头呆脑,极尽温和,无忧无虑,面包管它黑白,只要能最省心最简便获得即可。他宁愿仅有一便士饿肚子,亦不为挣一英镑去劳动。如果任其自流,他会心满意足地吹着口哨,潇洒过日;可是老婆在他耳边吵闹不休,说他懒惰随便,弄得倾家荡产。她的舌头日夜不停,他的一举一动必然使她对家事喋喋不止。面对这一切训斥,瑞普仅有一种办法,长此以往终成习惯:他耸耸肩,摇摇头,抬抬眼,就是一言不发。而这又总令老婆唠叨不断,所以他宁可偃旗息鼓,走出家门——的确,这是惧内的丈夫唯一的出路。

    在家追随瑞普的,只有他的狗沃夫[ 英语wolf,“狼”之意。],它亦怕凡·温克尔夫人,因为她认为他们懒到了一块,甚至对沃夫恶眼相看,觉得丈夫常不守规矩皆因为它所致。凡爱犬所有的品质,它无不具有。它极其勇敢,一如任何穿行于林中的野兽——可是久被女人的唠叨困扰,你也会惧怕三分,再勇敢也难以承受。沃夫一进家门,颈脊上的毛即耷拉下去,尾巴下垂或夹住,像犯了死罪潜行而过,时时瞟一眼凡·温克尔夫人,其扫帚柄或长柄勺轻轻一挥,它就吠叫着冲向门口。

    瑞普·凡·温克尔的婚姻经过了一年又一年,日子每况愈下。尖酸刻薄的脾性,绝不随年龄增长而变得温和,利嘴是唯一尖锐的工具,由于长期使用愈加锋芒。许久以来,每当他被赶出家门,便去一个常年俱乐部——由村里贤明之士和闲散要人组成——在此寻求安慰;该部举行会议,会员多坐于一家小客栈前的长凳上,其标志为乔治三世[ 乔治三世(1738-1820),英国国王(1760-1820)。]陛下那幅面容红润的肖像。他们置身于阴凉处,度过悠悠漫长夏日,无精打采谈论村里的小道消息,或讲述没完没了、微不足道的故事,令人昏昏欲睡。但有时某旅行者路过,他们偶然获得一张旧报,便展开意味深长的讨论,政治家花钱去听听亦并无不值。当小学教师德里克·凡·布默尔——此人衣冠楚楚,身材矮小,学识渊博,词典里最难的词也难不住他——慢吞吞读着报上的内容时,他们侧耳倾听,神态庄重;然后大家议论起数月前发生的公共事件,意见多么英明。

    这个小集团的见解,完全受尼古拉斯·维德支配,他既是村长又是店主。每日从早至晚他坐在客栈门口,只在被晒着时才稍作移动,始终处于一棵大树荫下,因而邻居根据其移动的位置,亦能像日晷一样准确报时。不错,人们颇难听到他说话,只见他吸烟不止。但他的拥护者们(凡大人物均有此类追随者),对他深有所悟,知道如何判断其看法。凡对所读到、讲到的某事觉得不快时,他便猛吸烟斗,频繁地吐出狂烟怒雾;但假若他高兴,吸烟便缓慢平静,喷出时成轻盈平和的云雾。他时而将烟斗取出,让香烟在鼻旁缭绕升腾,并肃然点头以示毫无异议。

    即便躲进这座牢固堡垒,不幸的瑞普最终仍然被凶悍的老婆发现,她会突然闯进去,冲破众人的宁静,把所有成员骂得一文不值。在这可怕的悍妇胆大妄为的嘴里,连庄严的要人尼古拉斯·维德也不堪敬重,她直言不讳地指责说,自己男人养成懒惰习惯皆因为他所致。

    可怜的瑞普终于几乎绝望。欲躲避农活与老婆吵闹,他只得拿起猎枪去林中游荡。在密林里,他有时坐于一树脚旁,同沃夫分吃囊里的食物。他同情它,视其为同病相怜的伙伴。“可怜的沃夫呀,”他说,“女主人让你受苦了,不过管它的,伙伴,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有个朋友在身边!”沃夫便摇摇尾,若有所思地望着主人的脸,假若狗能感觉到被人同情,我深信它亦会对主人产生真诚的怜悯。

    时值秋季,一天瑞普漫游至远处,无意爬上卡茨基尔山一个极高处。他打着松鼠,因为颇喜欢这种狩猎,寂静的山里枪声时时回响。傍晚时他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在一座绿草茂密的山丘躺下,此地正处于崖顶。林中有一块空地,他由此可俯瞰数英里树木葱茏的乡村。他看见远方深处威严的哈得孙河平静庄严地流去,映照出一块紫色的云,或行驶缓慢、零零星星的小帆船,它们安睡于明净的河中,最终从青灰色的空地后面消失。

    在山丘另一面,他俯视一个深谷,见它荒凉寂寞,凹凸不平,底部有从悬崖上落下去的无数碎块,夕阳几乎映照不到这里。瑞普趴在地上,对此景凝视片刻,夜晚渐渐降临,大山将其长长的影子投进山谷;他知道回村时早已天黑,想到又将面对瑞普·凡·温克尔夫人可怕的吵闹,他不禁长叹一口气。

    他正欲下山,忽听见远处传来“瑞普·凡·温克尔!瑞普·凡·温克尔!”的喊声;他四处张望,没见什么,仅有一只乌鸦独自飞过大山。他想必定是错觉,又转身下山,可喊声再次回响于宁静的夜空:“瑞普·凡·温克尔!瑞普·凡·温克尔!”同时沃夫耸起脊背,发出一声轻微的嗥叫,躲躲闪闪跑到主人身边,害怕地望着下面的山谷。瑞普此时觉得一种朦胧的恐惧悄然袭上心头;他怀着担忧,又往那边看去,发觉一个奇怪的人影正吃力缓慢地爬上岩石,其背部弯曲,似乎有重物在身。在这冷清寂寞、人迹罕至的地方他竟然见到同类,深感意外,但心想或许附近某人需要帮助,便赶紧下去。

    再近一些,他发现陌生人外表奇特,更加惊异。此人是个矮小体宽的老者,头发浓密,胡须灰白。他的衣服系古代荷兰式样,一件棉布短上衣紧勒腰部;他穿着几条马裤,最外的一条颇为鼓胀,两侧及两膝饰有排扣。他背着一个仿佛装满酒的小桶,示意瑞普过去帮忙放下。尽管瑞普对他多有戒心和怀疑,但仍然欣然照办。两人稍息之后,便爬上一条狭窄的小沟,它显然系山溪干涸后留下的溪床。他们往上爬时,瑞普不时听见隆隆声音,连绵不断,如远处雷鸣,似乎传自深谷,或更确切说传自高大的岩石缝里,而他们正沿着崎岖山路迎面走去。他稍停片刻,心想或许是转瞬即逝的雷阵雨发出的轰隆声——这在大山里极为常见——于是继续前往。经过山谷他们来到一块像圆形小剧场的凹地,周围绝壁陡峭,边缘悬生树丛,树枝四处伸延,所以只能瞥见几许蓝天和微微发亮的夜云。瑞普与同伴一直默默跋涉;因为尽管他吃惊不小,不知对方何以把酒背上荒山,但陌生人显得古怪,无法理解,令人生畏,实在难以接近。

    走进圆形剧场,又见到意外的奇怪事情。中间的一小块平地上,有些模样古怪的人正玩着九柱地滚球[ 地滚球的一种。可能源于中世纪欧洲大陆。早期德国九柱地滚球道用泥土或煤渣铺成。]。他们个个奇装异服——有的穿着古老的短马甲,有的穿着紧身上衣,皮带上别着长刀,大多穿着类似那个领路老者的宽大马裤。其面容亦非同寻常。有一人头大脸宽,却长着猪一般的小眼。另一人鼻大无朋,头戴白色锥形帽,其上饰有一支公鸡红尾。胡须的形状与颜色亦各不尽然。有一人看似“指挥”。他身材矮胖,显得饱经风霜;穿一件花边马甲,皮带宽大,上面佩着一把短剑;帽上饰有羽毛;脚穿长统红袜和饰有玫瑰的高跟鞋。这群人使瑞普想起村牧师凡·沙伊克的客厅里,那幅佛兰芒人的古画中的人物,画系殖民时期从荷兰带来。

    尤其令瑞普奇怪的是,尽管这些人显然在自寻其乐,但始终表情严肃,神秘不语,在他所见过的文娱队中,他们堪称阴郁无比。这场面十分平静,只是一次次传来球声,它们一滚动就沿山发出如雷鸣的隆隆回响。

    瑞普和同伴走近时他们突然停止,像雕像一样凝视着他,面容奇异可怕,呆滞无光,使他的心怦怦直跳,双膝打颤。这时同伴把酒倒进一些大壶里,示意他招待那伙人。他胆怯照办,浑身发抖;他们一声不响地将酒一饮而尽,再接着玩。

    瑞普的忧惧渐渐消失。他见没人盯住自己时,还大胆尝酒,发觉它颇有荷兰优质杜松子酒的味道。他天生是个酒徒,受着诱惑很快又饮了一口。这下一发不可收,他一口口喝下去,直至失去知觉,眼花缭乱,头脑晕眩,终于沉睡。

    一觉醒来他看见自己躺在绿山丘上,他当初即在这里见到山谷老人。他揉揉眼——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鸟儿在林中欢跳啁啾,老鹰盘旋于高空,迎着纯净柔和的山风飞翔。瑞普心想,“我肯定没在这儿睡一晚上。”他想起睡前发生的事。那个背酒的怪人——山谷——岩石中的荒凉隐蔽地方——愁眉苦脸玩九柱地滚球的人——酒壶——“啊!那只酒壶!那只邪恶的酒壶!”瑞普想——“我对老婆说啥借口呢?”

    他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枪,但只在身边发现一支破旧的燧发枪,而非原先那支光洁润滑的猎枪;枪管锈迹斑斑,枪机脱落,枪托被虫蛀。此刻他满腹狐疑,以为被山里那群俨然的戏子捉弄了一番,让他喝醉后换走猎枪。沃夫也不见了,或许跑去追松鼠斑鸡了吧。于是他吹哨唤狗,叫其名字——但无济于事,山里仅仅传来他的回声而已,根本不见狗的踪迹。

    他决定回到昨晚那伙人玩耍处,见到谁就索回狗和枪。起身欲走时他觉得四肢僵硬,软弱无力。“我不适合走这些山路。”瑞普想。“假如这场闹剧让我患上风湿病,卧床不起,老婆可会让我好受一阵子呀。”他吃力地往山谷走去,发现了昨晚和老者爬上来的冲沟,但吃惊的是一条山溪正泛着白泡沿沟流淌,冲过一块块石头,使山谷传出潺潺水声。他设法沿沟往下爬,艰难穿过白桦、黄樟和金缕梅灌木丛,时时被野葡萄藤绊倒缠住,其卷须在树间互相连结,犹如在他路上布下大网。

    终于,他来到以前山谷通向悬崖的地方,到达圆形剧场——可是那片空地已无踪影。岩石构成一堵坚不可破的高墙,溪水泛着白泡翻腾而过,落入一口既宽又深的水潭,水潭为树荫掩映,黯然无光。可怜的瑞普在此停下。他再次吹哨唤狗,但仅有一群悠闲的乌鸦呱呱叫着回应;它们飞翔于高空,盘旋在悬崖亮处的枯树四周,安然无忧,似乎鄙视嘲笑这个可怜困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