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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爱你,你才那么闪耀

    如非又是夜班。未晞洗过澡之后,将阳台的灯点亮,摆好画板,准备完成那幅未成形的作品。正忙着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以为是凌落川打来的,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是我……”

她手里的颜料盒掉在了地上,五颜六色的,洒了一地。

那个声音接着说:“我在车里等你,十分钟之后,你下来,不然我就上去。”

耳边只剩下忙音,未晞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握着电话,仿佛目不视物,眼前一片恐怖的茫白。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一个世纪,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未晞惊猝地扭过头,一脸恐惧地看着门口,整个人筛糠一样颤抖不止。她不想见他!死也不想见他!那可怕的敲门声却像厉鬼索命一样,纠缠不休。

咚咚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像砸在她的心上,砸得她肝胆俱裂。她狠命地捂住耳朵,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远远地躲开这可怕的一切,慌乱之中却被椅子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地板上,胳膊和膝盖都擦破了皮。她顾不上擦伤和疼痛,抱着膝盖,像只受惊的小鼹鼠缩到墙角,瑟缩着身子,浑身乱战。

敲门声终于停了,未晞慢慢从膝间抬起头,掉在地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一个声音在门外说:“未晞,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吧,不然,我就找人把莫小姐请回来。你不想惊动她,是不是?”

她浑身一凛,睁着一双惊恐而空洞的眼睛,无助地看着门口,无可奈何……

阮劭南站在门口,整间屋子一眼就可以看尽。

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里,除了卫浴间,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双人床,一把椅子,是屋子里所有的家具。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屋顶的墙皮受潮脱落,简陋的程度还不如最廉价的时钟旅馆。

他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张折起来的弹簧床,屋子中间悬着一条挂帘子用的铁丝,于是可以猜到,在这只有立锥之地的空间里,他们两女一男是怎么安排住处的。

“你除了剪短了头发,脖子上多了一块伤疤,似乎没怎么变?”阮劭南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缩在床角的未晞,又补充道,“差点忘了,你不能说话。”

未晞听着他说话,每一句都带着回响,仿佛很近,又似乎很远。不过半年没见,曾经耳鬓厮磨的两个人,就如同隔了一个世界。

她抱着膝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你们怎么会跟池陌住在一起?”阮劭南问。

未晞呆滞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拿出笔在本子上写道:“我住院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房东把我们的东西都扔了出来。我们没地方去,又借了高利贷,他就收留我们住在这里。”

阮劭南想起来,半年前莫如非来找过他几次,原来是这么回事。

未晞接着写道:“你找我什么事?”

阮劭南笑了笑,“我说过,我想你。”

想起往事,未晞不由自主地发抖。她用颤抖的手指,努力写道:“阮先生,请直接说重点。”

阮劭南勾唇而笑,淡得若有似无,未晞的心也跟着那冰冷的笑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那好,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试图利用一个男人来对付另一个男人,尤其是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行为,愚蠢得近乎可笑。”

未晞看着他,写道:“你以为我跟他在一起是为了向你报复?”

“报复?”阮劭南嘴角含笑,“我很清楚落川的脾气,若论狠心狡猾,我都要让他三分。想在他面前玩花样,你还没那个道行。我只是担心你,怕你看他现在对你好,就一时忘乎所以。杀戮是狼的天性,你见过不吃肉的狼吗?”他故意放慢了语速,意味深长地说,“你能留住这条命,还能继续完成你的学业,这一切实在不易。我如果是你,就会好好珍惜。”

阮劭南看了看手表,又打量了一遍这间屋子,淡然道:“今天先这样吧,如果你需要钱,可以来找我。其实我还真有点怀念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你的哮喘药,我一直都留着。”他站起来,俯身贴过来,摸了摸她冰凉的侧脸,笑道,“我的意思,你明白的。”

未晞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这一刻,在她心里翻涌而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悲伤。她替自己曾经的一片痴心感到悲伤,为年少的阮劭南感到悲伤,替他们逝去的,曾经让她爱惜如命的回忆……感到悲伤。

他爱过她吗?他后悔过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没有。

但凡有半点爱意和悔意,他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面前。没有愧疚,没有羞耻,没有迟疑,没有歉意,有的只是胜者对败者的嘲笑和冷漠,强者对弱者的轻视和傲慢。

过去这半年来,她一直在问自己,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不是都说将心比心吗?为什么她这样努力,他就是不爱她?

如今看到这样的他,听到这些话,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这个天上地下绝顶自私的男人,他的里面是空的,除了一具漂亮的躯壳,他什么都没有。

未晞凝视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双唇翕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我爱你,你在我眼里才那么闪耀。我不爱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阮劭南没有看懂,却被那双宛如深潭般的眼睛牢牢地摄住。他扣住她的侧脸,低头就吻上去。未晞猛然回神,狠狠咬在他的唇上。这一下咬得极狠,可是男人不但没放手,反而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未晞的后脑磕在墙上,被他撞得骨痛欲裂,眼前先是红白相间,最后只剩了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色荒原。

昏迷似乎只是一瞬,未晞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的霉斑,摇晃的挂灯,屋子里一片漆黑,森冷的气息四处蔓延,仿佛某个惊悚片的镜头。

她以为阮劭南已经走了,侧过脸才发现他没有走,就站在床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模模糊糊看到他漫不经心地解着纽扣,脱掉衬衫,露出结实的肌肉。

卡扣脱落的声音,他将腰带抽出来扔在一边的声音……他脱衣服的姿态是那么高高在上,又是那么漫不经心,却看得未晞心惊胆战,五内俱裂。

即将到来的灾难让她恐惧到了极点,不顾自己疼得散架的身体,惶惶地支起手臂,一翻身从床上滚了下去。门就在半米远的地方,只要能爬出去……

他笑起来,像个老练的猎人拉住猎物的足踝,将她拖了回来。

未晞像只被人拖向案板的猫,十根手指死死地抠着地板,就像抓着自己的生命,薄脆的指甲划出金属般刺耳的摩擦声,小拇指的指甲劈掉了一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他拉着她的手臂,将她粗暴地扯起来,推倒在床上,未晞像只被人炮烙的小白鼠,疯了似的挣扎起来,手捶着他的肩膀,双腿胡乱地踢打,混乱中,竟一脚踢在男人的小腹上。阮劭南疼得一躬身,反手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她脸上。未晞的后脑磕在床板上,左脸都肿了起来,又疼又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眼睛看着门口,破裂的嗓子发出“呜呜”的求救声,可是那声音模糊破碎,几不可闻。

没有人能听到她用破裂的声带发出的无声呼喊,也就没有人能来救她。

阮劭南被她扰得不胜其烦,一把掐住她的下颚,贴在她耳边冷笑道:“你再不老实,我不介意再绑你一次!”

恐惧的感觉游走全身,记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未晞骇得浑身发抖。

看到她眼里的退缩和软弱,男人微笑,俯在她身上,亲吻她的脖子。

未晞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再也哭不出来,眼泪仿佛都流干了。她伸出手,慢慢探到枕下,那里放着池陌留给她和如非防身的匕首。她摸到锋利的刀刃,接着是裹着胶皮的刀把,将它握在手里,一下抽出来,朝着他的脖子猛地扎过去……

凌落川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张开眼睛,已经是早上八点。昨天晚上谈完生意,跟那个台湾人多喝了两杯。这会儿脑袋里像塞了铅块,疼得厉害。

窗外的雨从半夜下到现在,还没有停。他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掀开被子……

“未晞?”

看到像只小虾子缩在他被子里的人,凌落川真是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他托起她的脸,看了看,她睡得很熟,头发和衣服还是湿的,很明显是淋了雨。又看到她脸颊绯红,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低烧。又托起她的胳膊,发现她手肘的地方有擦伤,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落川习惯裸睡,如今赤条条地躺在自己家里,这小丫头却趁他睡着的时候爬上他的床,这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他找了条黑色的睡裤随便套上,下床找出药箱,从里面拿出治外伤的贴膏和退烧药。喂她吃药的时候,发现她的衣服还是湿的,这穿久了是要落下病的。他对怀里的人说:“不是我要占你便宜,谁叫你睡得人事不知,又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委屈一下吧。”

他帮她脱衣服,先是裙子,接着就是内衣……

凌落川觉得自己的手有点不听使唤,眼睛也越来越不听话。以前只听说过“秋水为肌,玉为骨”,这一会儿倒真是感受到了。这丫头竟像是雪堆出来的,白皙皎洁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