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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章

    各有命。体面送她最后一程,也算圆了你们姐妹间的情谊。”

    叮当无奈,抱着小九账房给的银子和几贯散钱,泪奔到西市。

    棺木、寿衣、明器,一样样都要捡铺中最贵最体面的。及至挑到陶俑时,店掌柜推荐道:“咱家铺中货不全,街北拐进去第五间琉璃铺手艺甚好,货美人也美,都称她琉璃西施。您手头若是宽裕,不妨到她家定做几对,包管您满意。”

    叮当含泪点点头,留下葵屋的名号,付过钱,一路扶着墙向琉璃铺走。

    进了铺子,果然满架琉璃生辉。有瓦,有摆件,有花砖,还有簪镯等物。林林总总摆了一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安chā。

    “掌柜的,明器做吗?”叮当朝里问。

    “做!”一位年轻女子放下鸡毛掸,拿起算盘,走出来接待客人。

    原来是位年轻胡商。叮当睁着泪眼打量她,看眉眼,倒是十分面善,像前阵子在葵屋见的那位波斯客。对,就是和思春君一起来逛葵屋的小客人。

    唉,波斯人,大抵都长得差不多罢。叮当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言明自己要订做几件明器。

    “米娜桑,过来接活啦!”年轻美貌的小掌柜转身去喊后院的伙计们。

    叮当一愣,她没听错吧?米娜桑,分明是她们葵屋里常听到的家乡话“大家”。她揉揉眼睛,再看那人两眼,确是胡商。长安何时兴起东瀛话了?

    “掌柜也同东瀛商客打jiāo道?”叮当问她。

    那女子笑得开怀:“哈,小妹妹,你听得懂东瀛话?我娘是东瀛人,我爹是波斯人,我呢,却是个地道的长安人。两种番语我都会一点儿,说不全。”

    “哦,这样啊。我叫工藤叮当,随父亲来到大唐,咱们算半个老乡。掌柜贵姓?”叮当坐在胡凳上,接过小伙计递来的图样,圈出几对陶人陶马。

    “老乡不见外,你唤我的东瀛名字吧,立野莎子,请多多指教!”莎子掌柜热情地赠她一块帕子擦泪,安慰叮当几句“逝者登仙去”之类的客套话。

    叮当翻完图样,抬头说:“我想再订个陶俑,不要这些载歌载舞的旧样子。”

    “老乡想订成怎样形状?”莎子掌柜拿来炭条,在一旁候着画草图。

    “女陶俑,为逝者恸哭。”叮当眼角不由又蓄了泪。

    她想订一尊哭泣的陶俑。

    *

    过了午饭时辰,眼看着又该吃晚饭。波斯小王子坐在桌边,不满地举箸敲着盘沿:“法曹还没请回来?你们真没用,统统扣月钱!”

    大宅管家老仆小心伺候这位只黏小郎主的贵客,布上菜,答道:“郎主说他今夜在大理寺陪伴吾池小娘子。殿下,您先用饭吧,郎主吩咐老奴,一定得侍奉好殿下。”

    “哼,夜不归宿!”那孩子胡乱扒了两口,把碗一推,嚷嚷着要到大理寺去。

    老管家坳不过他,只得殷勤备车,点出两队仆役护送小王子出行。

    等到了牢门口,波斯小王子气势十足喝退狱卒。他坐在椅子上,叫人抬着下到狱内,大老远的,就喊起“法曹”来。

    “法曹!回府陪我吃饭!啊……啊嚏,这地方真冷。”波斯小王子一时不适应yīn寒,又被灰尘呛了,着实打了个大喷嚏。

    薛法曹正搂着杏子为她保暖,见了小王子,忙劝他离开:“殿下金贵,岂可在腌臜之地逗留,快回去!我顶多耽搁一两日,救出杏子便走。”

    “阿嚏!多大点儿事啊,比陪本王还重要?”那孩子定睛辨出黑暗中的法曹与杏子,食指中指一并,指着杏子说:“我是波斯王储,保她一命易如反掌。”

    “只要法曹肯随本王回波斯。”他念念不忘这事,一边打喷嚏一边开出条件。

    第二十三章

    狱中待的时辰越久,寒气越侵骨逼人。

    薛思春察觉到杏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自忖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议后事。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辞官去一趟波斯,然后回到长安从头干起嘛!

    想到这里,他抱着杏子站起来,点头道:“诺。”

    “阿嚏!来——阿嚏——人!”波斯小王子喊来那帮狱卒,居高临下横着嗓子说:“本王看上这女子了,本王要纳她为后宫之妃。叫大理寺速速消案,办妥以后到鸿胪寺领喜钱去。”

    国舅算哪门子官儿啊?哼。莫说在牢里抢个民女,就是相中了公主,皇上也得卖波斯王几分情面。如今大唐才刚安稳没几年,边疆上难免有几处需要仰仗各番国的地方,不可轻易得罪。那孩子虽顽劣,却是正经王子,使团大事上头不犯糊涂。他喝退狱卒,眼皮都不抬,挥挥手扬长而去。

    回到住处,薛法曹忙碌一夜。府中常客王子殿下自然得小心照顾,如今又添了个杏子需要关心。第二天他早早起来,遣出两位老仆。一位往画铺送信,请爹娘晚上吃顿团圆饭。另一位到葵屋去寻叮当,好叫杏子安心。

    叮当哭着进门,哭着同杏子絮絮叨叨说了小半天话,直到晌午才想起她为杏子准备的“后事”订单。叮当一拍脑袋,赶紧出门去退货。小王子听得直笑痛了肚皮:“别退,给小九账房存上!”

    下午,大理寺丞、鸿胪寺卿和波斯正使一齐来拜见小王子。

    不消片刻,那孩子利落地消去了杏子旧案。

    两位唐吏离开后,波斯正使奉上一碗黑糊糊的汤yào:“殿下,该进补了。”

    波斯小王子接过银碗,皱起了眉头。这东西他每月都得喝,自从十岁就没断过。波斯王和太医曾在密室中告知他,yào里掺着一个难得的方子,能让他渐生男相,安安稳稳在波斯当王储。

    对旁人都称是补yào。为配这方子,宫中兽苑也不知养了多少虎豹豺狼以供取鞭。

    他咽了一大口,苦味瞬时贯透了四肢六骸,苦得他连舌头都发麻了。

    苦味散开,旁边的薛法曹嗅出些端倪。

    进补无非是些鹿茸燕窝之类,从没听说苦得难以下咽。薛法曹担心yào内被人动了手脚,万一伤到波斯小王子,那可不是小事。他伸手覆在银碗上,阻住那孩子,奇﹕[书]﹕网关切问道:“什么补yào如此苦?先别喝了,我去请大夫为殿下验一验yào方。”

    “不用不用……”那孩子忙摆手推辞:“本王饮了五年,一直都是这个味。良yào苦口嘛!”

    既然是拿银碗验过,味道又没错,可以放心了。薛法曹这才松开手。

    小王子捏住鼻子一口气灌下去,豪迈地撸起袖子,向薛思春展示他根本没甚肌ròu的胳膊:“这些补yào可以令我更有男人味。本王再喝几年,雄风一定超越法曹!”

    “你?呵,殿下不但赖床、光吃甜的、不好好吃饭、挑肥拣瘦,还不肯跟着我练功跑步,动不动就让卑职背着走。你啊,喝多少补yào都不顶事……”薛思春一边历数对方陋习,一边伸出手,轻易扳倒那孩子的小胳膊,笑道:“殿下,窃以为,您还差得远。”

    那孩子垂手甩了甩袖子,神情颇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