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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回金兀术梦魇广德路 钱知县感恩叙生祠

    第十五回 金兀术梦魇广德路 钱知县感恩叙生祠

    句容在建康东南约七十里。建炎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黄昏,岳飞率军自钟山出发,连夜走到溧水与金坛之间的天王寺,然后改由小路往回折,前往句容东南四十里的茅山。待转进去已是第二天上午。岳飞举目观看,但见山岗、水泊、稻田、村庄曲折环绕,七弯八拐,景色清明,地势隐蔽,十分适宜疗养,便让韩顺夫、王万、张应、姚政、胡清、崔虎及三千多伤员留下来治疗恢复,由李若虚负责照管,自己则率领大队前往溧水县城。还在走出钟山时,岳飞便唤上牛皋,告诉他西南不远有个东山镇,那里有条通往广德的官道,要他带着本部骑兵沿途知会百姓,金贼很快便来,可暂时避往他处。东山镇紧挨着建康城,之所以要牛皋张扬,也有迷惑兀术意思,以方便薛弼从容安置伤员。那兀术心在康王赵构,正加紧准备南征,并未在意岳飞动向。牛皋听了心领神会,到后将七百余骑散开,但遇村庄屋舍便让喊话:“大宋官府告知吾民听详:金兵很快便来,男的要抓去为奴,女的要随军作营妓,小儿要煮了吃,老人要活埋,快快远逃——”几百年了,江南还是头一次经历战火,那百姓听了谁人不怕?第二天便将家里收拾一空,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一月底,金兀术率军自建康启程,浩浩荡荡,沿官道向东南进发。在大军中间走着几支长长的驮队。原来众降官告诉兀术,广德、安吉境内,皆是连片起伏的大山,车辆极难行进,最好改由驮队,方勉强走得。兀术采纳,并让杜充征来大量驴骡。当天黄昏进入溧水县,却是一座空城。满街除了丢弃的破烂,连个猫狗也不得见。第二日大军继续前行,晚间宿营在溧阳城外。那溧阳城的西北是一条条连通着长荡湖的小河,正好方便烧饭和给牲口饮水。这天夜里,北风正劲,突然无数火箭射向一堆堆如山的粮草垛。一时间,金军营地亮如白昼。烧开绳索的草料经北风一吹,好似漫天飞舞的火龙,连营帐都点着了,数万金兵吓得又喊又叫,四下乱窜。待到天亮,兀术出城看时,遍地炭黑,携带的粮草十去七八,所幸烧伤的人并不多。盛怒之余,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岳飞,只是闹不懂,岳飞已受重创,该找个地方喘息才是,如何会追到这里来?于是下令,自今日起,宿营时多派值哨,同时命前部骑兵边行进边搜集粮草。

    溧阳城南有个白马桥,在桥的东南有个白马镇。左前军孛堇王权率千余骑从官道上下来,沿着土路向前搜寻。走不多远,见东边有个镇子,上空飘着袅袅炊烟,心中登时一喜,将鞭梢一指,打马奔了过去。才到镇口,一眼瞥见街里有人赶着羊群在跑,当即下令去抢。众金兵脚磕马镫,一涌而入。此时街中一栋两层屋宇的窗后,岳飞挺身而立,注目观看。待敌骑全部进入镇子,便下令点燃火铳。王权见街上一人也无,正自纳闷,猛听一声炸响,不由抬头张望。但见临街屋顶忽地立起无数弓手,接着万千箭羽如飞蝗一般射下,当即喊了声:“不好!快撤!”才带过缰绳,身已连中数箭,摔落马下。众金兵惊慌失措,打着马来回奔窜,一时相挨相撞,被射死射伤的也不知有多少。有那头脑机灵的从鞍上跳下,抱着头往小巷里钻,见门便进,却不想里面早有人伺候,不是被砍翻就是被捅死。时候不长,从巷里坊间涌出无数手执钢刀的士兵,前堵后追,嘁吃咔嚓,一刻不到,除留下王权和几名耳带金环的氏族长外,千余金骑尽数作鬼。此战干净利索,缴获战马七百余匹,而己方无一伤亡。岳飞下来,令迅速清理战场,拔出箭羽,扒下铠甲,捡拾器械,将射死和受伤走不动的马匹宰杀,肉分割后带走。士兵们齐上手忙碌,连剁带砍,精肉装了八十余车,其余的缚在马背上。出得镇东口,岳飞唤过徐庆,让他带着亲兵押送车辆,往东绕路送往茅山,并告知自己将在宜兴西南的张渚镇一带驻扎,返回时可去那里找他。之后两拨人分路而去。到得张渚镇,岳飞审过王权等俘虏,方知杜充已降,并了解了金贼的兵力、动向。

    兀术得知遭袭,立刻到镇里察看,只气得暴跳如雷,用鞭子狠狠抽了左前军都统鹘卢补几下。怒过之后,他定神细思,不由恍然大悟:“我说走了一路,怎么连个人影儿也不见呢,原来是他在捣鬼!”

    “殿下说得可是岳飞?”韩常亦觉蹊跷。

    兀术悔道:“还在临来时,杜充手下报,说有大队骑兵在城郊煽惑百姓,当时我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宋军里除却岳飞,谁还有大队骑兵?不想他却施连环小计,用意在此!”说着转对众将,“你们都看见了,岳飞奸诈无比,以后要多加小心,不可再分兵!还有,晚上歇宿也要相互靠紧,多派巡哨——岳飞专擅摸营,尤其是后半夜,都听清了?”

    众将沮丧应“是”。鹘卢补委屈道:“人马不散开,却怎样去寻粮?”

    兀术沉吟了片刻:“先回溧阳驻下。你和右前军一起,往西去筹粮。”又对左军都统迪虎和右军都统当海道,“你们俩一起,往东去筹粮。记住,以五十里为限,不可走得太远。”接着叫过随军转运使萧端:“回头我写一封手札,你拿着去建康,要杜充火速筹集粮草送来。”之后停了停,对签军都总管乌林答泰道:“你安排些汉人,妆成百姓模样,四处去访探岳飞踪迹,务必要打听详实。”

    韩常听罢,不由提醒:“要是先对付岳飞,只怕跑了康王。”

    “这我如何不知!”兀术气恨,“可前面是百里大山,有他在,只怕过去不易呀!”

    “大帅认定了是他?”

    “应该差不多。别人没这个胆量。”

    “既是这样,停下来也好,一边等候粮草,一边将之剿灭。”

    兀术用鞭子抽了下腿,懊恼道:“遇上这么个人,真是活见鬼了!”

    得知金军停在溧阳,岳飞对众将道:“兀术正在筹粮。近了,他筹不到,远了呢,他未必敢指望,必定要派人回建康去取。那里存了十几万军几个月的口粮,真是便宜他了!”

    “统制的意思,可是去劫他的粮草?”张宪问。

    岳飞点了点头:“前面是山,无粮可筹,他只能停下来。兀术是想突袭临安,咱们要做的,就是把他拖住,好让朝廷从容远避,使他梦想落空!”

    “我去!”牛皋头一个站出,“不就是半路打劫么,咱让他一粒粮食也过不来!”

    “你们还有七百骑兵吧?”马家渡一战,牛皋的副军损失最重,骑兵去了四成多,步军也去了三成。

    “是,还有七百挂零。”王贵回答。

    “嗯,不多不少,正该你俩去。”

    牛皋不解:“统制的意思,是只带骑兵?”

    岳飞点头:“此番押粮的,必是新降之兵,不会给金贼卖命,你只管放心便是。”之后对二人授计。牛皋听了,喜得不住咧嘴。当日晚,两人带着本部骑兵,先西后北,朝溧水而去。

    在张渚镇西边三十里,有个镇子叫茶棚头,由茶棚头进山,往西南走上四五里,有块十分宽敞的平地,四边是农田,中间有一池名荷花塘。几天来,有不少散兵游勇进进出出,进山的路口还设了值哨。这一日,兀术接报,在溧阳城南三十里的茶棚头,发现宋军踪迹。之后有几名哨探由小路翻山进去,回报里面驻了两三千溃败的宋军,旗上写着“郝、孙、傅、杨”等字,帐外皆是马的碎骨,另外还有不少人在遛伤马。兀术听后将案一拍:“我还当是岳飞呢,原来是几股不知死的溃兵!”因问起地形,哨探回道,有三条路可以进去,只是忽宽忽窄,两边的山也是高高矮矮,不大容易走。兀术听罢沉吟了半晌,最后让再去哨探,看周边有无其他宋军。韩常不解道:“就这几千溃兵,何不马上进剿?”兀术摇了摇头:“岳飞奸诈,须防他施计。”第二日,两路筹粮军半载而归,各抢得十几万斤粮。问有没有碰到宋军,都说没有。兀术对韩常道:“看来我想多了,岳飞并不在这里。”韩常点头:“也许是伤了元气,远远躲了。”因记起遭伏的士兵多有箭创,不由咬牙道:“这伙流寇,正经本事没有,倒会暗里伤人!等把他们抓住了,一排一排,乱箭射死!”当日晚,哨探回来禀报,周围数十里,并未见宋军踪迹。兀术遂放下心,命乌林答泰领一万签军,第二天前去进剿。

    却说乌林答泰到得茶棚头后,将兵分作三路,自领中间一路前行。离山不远时,遥见两名值哨拄着枪朝这边张望了一阵,掉头便跑。乌林答泰大喊一声:“贼攮的,却往哪里跑!”言罢招呼快步追赶。待入山行至狭窄处时,猛听几棒锣响,接着无数大小石块沿着山坡飞滚而下。签兵登时大乱,往前拥的,朝后跑的,队伍自当中被斩断。这时宋军呐喊着从两边坡上冲下。乌林答泰见中了埋伏,急令撤退,一时签军狼狈而逃。那宋军也不远追,掉头将被截在里面的一千六百多人悉数俘获。乌林答泰才在茶棚头停住脚,另外两路也陆续逃回。点了点人数,总共少了四千不止。无奈之下,只好狼狈撤回。兀术正等着凯旋,闻听大怒,命韩常率军在后督战,逼迫签军返回,重新杀入山中。只是万般可惜,待进入荷花塘,早已没了宋军踪影,所见唯有尸首、石块、马骨而已。

    就在郝晸、孙显、傅选、杨成押着近三千六百俘虏绕回张渚镇的当天,牛皋和王贵已率军在溧水县西北的六里店至荡家头一线埋伏下来。第三天上午,大批满载的骡车自建康浩浩荡荡而来,前后约有两千押运的士兵。待走近,牛皋在前,王贵在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车截在两地之间。那押运的统制认得是牛皋,前后摆了摆手,让弃械投降。王贵上来,挑出愿意归顺的八百青壮留下,其余连同车夫全部放走。牛皋对那统制道:“回去告诉姓杜的,俺过两天便去建康,砸烂他的狗头!”之后将粮车两分,一路由施全解往茅山,一路由吉倩带领,走小路返回张渚镇;剩下的草料车让骑兵赶着,将战马成拴在车后,自己则与王贵押着随军转运使萧端走在前头。那萧端本是辽人,经王贵劝说、牛皋威吓后,连称愿意效命。

    夕阳西下,驻扎在溧阳城外的金军营盘已在眼前。那溧阳城甚小,仅有几条街和一个县衙。远远望去,营盘环列,将城围裹在中间。在萧端的带领下,车队来到后军营前。有值日军官上来盘问,萧端拿出解运公文,告知奉命将粮草、马匹交与后军看管。那军官看了看,长长一队骡车,装得皆是草料,便开口问:“怎么不见粮车?”王贵接过道:“粮车重,走得慢,都在后头哪!”遂不疑,带着萧端、牛皋去中军大帐移交。后军都统撒喝满才接过文书,牛皋将锏抽出,当头砸下,将人毙于案上。跟来的军官大惊,抽身便走,牛皋一回手抡在腿上,复一锏结果了性命。里面立着一名文案,吓得大叫,牛皋跨步上前,只用一捅便不再做声。帐外两名亲兵听见动静,执刀冲进,还没看清出了何事,已各挨了一下,之后脑袋先后开花,命归西天。萧端一时看呆了。牛皋喝道:“还不快走,等着领赏哪!”此时王贵在外面也动起手,先杀了门兵,之后散开车辆,将草束点燃。那骡子受到惊吓,拉着车在营区里狂奔,横冲直撞,颠得一团团火球到处滚落,引燃了无数营帐。时值腊月,西北风正往东南吹,火借风势越烧越旺,整个金营很快便成一片火海。望着成群的金兵仓鼠般窜出,牛皋举锏大叫:“孩儿们,与我杀!”之后当先冲上。金兵遇火逃出,本就两手空空,加之被熏得晕头转向,正好让三百多骑兵追逐着杀了个痛快。王贵站于高处观望,时候不长,见西边营中涌出大批士兵,便下令鸣金。右军都统当海才出营门,一眼看见宋军逃离,人数并不多,便命身边的孛堇留哥率本部骑兵快去追赶。那留哥呼唤部下返回,骑上战马,向西北疾驰而去。待追至八里外的观音堂,忽然锣声响亮,接着从左边山包后,右边树林中各杀出一军。留哥看时,一面旗上写着“张”字,一面写着“董”字,情知中计,急忙喊退。此时牛皋和王贵亦回转,与张宪、董先三面将敌围住。一阵厮杀过后,除七百余骑侥幸逃脱外,连同留哥在内的八百多金兵纷纷投降。此时天已渐暗,望着远处的熊熊大火,张宪下令押着金俘、带着战马迅速撤离。

    由于金贼营寨紧紧相挨,东南一溜四个大营全部起火,整个城郊被烧去了半边。金兀术站在城头,望着大火肆虐,浓烟忽卷忽散往东南而去,气得破口大骂,一迭声要将那肇事之人处死。这时韩常匆匆上来,兀术劈头便问:“怎么起的火,可查清了?”

    韩常走上前,一脸丧气:“殿下,营里并未失火,是宋军纵的火。”

    “胡说!十几万大军环城扎营,铁桶一般,天又没黑,哪里来的宋军纵火!”

    “我已问过,有人看见来了一队骡车,上面装满粮草,有几百辆,之后被点燃,冲进了后军大营。”

    “粮车?”兀术怔住,接着一拍前额,唉呀一声,险些栽倒。

    大火烧了将近一个时辰方被扑灭。第二天,兀术与韩常来到后军。副都统术列报告,烧死烧伤一千六百余人,被杀五百余人,受伤八百余人,万户都统撒喝满死在帐中。右军都统当海接着报告,孛堇留哥带着本部两千骑兵去追,结果半途遭伏,只回来了七百多,剩下的或战死或被俘去,孛堇留哥也在其中。望着术列和当海,兀术怒气冲天,瞪着眼来回走了一阵,几番要发作,又无言可责,只好恨了一声,强行忍住。

    回到城中,兀术连早饭也没吃,一个人呆呆坐着,任由火气在胸中翻滚。想着自建康一路走来,粮草被焚,白马镇遭箭射,茶棚头中计,如今又大营被烧,留哥遇伏,直把牙齿咯嘣嘣咬了一回又一回。过了半晌,怒气渐平,细思了一阵方悟,这桩桩件件,皆由粮字而来,方知自己轻看岳飞了——这哪里是什么连环小计!加起来比一场大仗死伤的人还多!恨过之后,两眼闪动幽光,开始细细思量起岳飞其人。

    两日后左军来报,在西南八里外的下舍村,发现了溧阳县藏匿的库粮,有一万多斛。韩常称赞了几句,让再去寻找,然后说与兀术。兀术因粮草被劫,正进退无计,听后立刻传令,各军做好准备,第二天一早起行。

    郝晸等人自荷花塘转回后,岳飞见俘虏虽剃发左衽(1),却是辽、汉人,待问过,皆是逼迫而来,便从中挑选出两千青壮充入军中,余暂且看管。转天早上,一名老乡骑着骡子在前引路,岳飞和两名亲兵,闲游一般跟在后面,挽缰自张渚镇南的前柏岭进山。一路之上,穿沟过岗,爬坡绕岭。偶尔有山鸡咕咕飞过,惊得岩上松鼠急窜两步后停爪四望。待登上一高处,举目环视,山峦一层一层,苍黄中点缀着片片松绿。大约一个时辰后,老乡指着前面一峰道,那是罗界山,绕过去便见官道了。岳飞问可还有路通往广德、长兴,老乡摇头,道百里之内,再没有了。待几人牵马走到近前,果然一条山路自西北蜿蜒而来。上去走了一段,见此路宽处不过十余步,窄处仅可容一辆骡车勉强通过。又行了七八里,眼前出现一座隘口,问时,此处名叫两界山,深约三四里。及带马进去,天光骤暗,阴气森森。往上看时,两边皆为峭壁,几近直上直下。岳飞不由叹了声:“好一处锁钥!”那老乡接着道,从这里出去后,路分三条,往东可至太湖,往东南可至长兴,往西南可至安吉。长兴离杭州最近,只有一百八十里,路也最好走。岳飞听后,将三个路口逐一看过方回。

    三日后,金兀术率军来到两界山,驻足观望时,见里面阴森可怖,不由倒吸口气:“此地甚险,倘有伏兵,却如何是好?”韩常亦惧:“既是这样,不如将汉儿军调上来,让他们走在前头。”兀术点头。之后乌林答泰令统制扈成率三千河北兵在前开路,逢到可攀处,均要派人上去,为后面大军瞭望。”那扈成亦胆寒,提着心走走停停,并不时派人往上攀爬,磨蹭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山口。正暗自庆幸时,后面上方响起锣声,急仰身回看,两边峭壁上站满了士兵。这时前面转出一军,纛旗上书一“岳“字,将路拦住。扈成眼见身处峡谷,顶上只要一落石,自己连同士兵立成肉饼,只好下马投降。原来岳飞料到走在前头的必是签军,想着他们都是强征来的百姓,不忍下手,方用此法迫其就范。扈成知晓后,对岳飞深为敬服,遂甘心归顺。那些爬上去的士兵也早已被擒。兀术看着隘口上岳军旗帜飘起,干瞪了半晌眼,想想无计可施,只好原路退回。

    坐在溧阳县衙,兀术越想越气——自己平河南,荡两淮,越长江,降杜充,一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几十万宋军非降即溃,是何等的英雄!如今冒出个小小的岳飞,从马家渡起,竟致自己连连受挫,前后折损了一万六千多人,还动弹不得,可不活活把人气煞!然而气归气,不能总这么干耗着,于是喊来向导怒道:“我与了你许多银子,你却领的什么路!使我屡屡遭袭不说,如今又窝在这里,难道你与宋军勾串不成?”那向导原是在建康雇的,听了此话,“扑通”一声跪倒,不住叩头:“天地良心,自古从溧阳到杭州都是走这条路,大帅若不信,可使人打听……”

    “你且起来。”兀术口气和缓了些,“我只问你,除了这里,可还有别的路?”

    “别的路……只有走建平(2),才能绕过这百里大山。”

    “废话!我要走建平,到这里作甚!”

    “是是……让小人再寻寻,或许还有别的路。”

    兀术想了想,终无它法,于是盯着向导:“我再与你些银子,速与我去打探,若白转回来,要你全家性命!”言罢叫过两名亲兵:“跟着他去!”

    过了一天,那向导一脸喜气返回,告之西南几十里外有条小路可至广德,只是不能行车,然后走安吉翻越独松关即可直下杭州,并言已经雇了当地人,就在帐外等候。兀术转忧为喜,赏了向导,之后传令做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