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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梦醒了,你还在

    1)

        温夏没兴趣救宋祁渊,她巴不得那厮被吊起变成一根风干肠。不过碉房上下连通,她想离开,势必会惊动睡在椅子上的“刀疤脸”。

        小女孩拽住温夏的衣角,大眼睛里全是泪,用不太熟练的汉语一字一顿地道:“救祁哥,求你了。祁哥是好人,给吃的,不让我们饿。”

        另外两个孩子也围了上来,眼睛里满是哀求。

        温夏压低了声音,指着宋祁渊,道:“他为什么会挨罚?”

        小女孩抿着嘴唇,艰难解释:“阿勃拉说,祁哥,不听话。阿勃拉,很生气。”

        阿勃拉是爷爷的意思,爷爷又是谁?

        两个小男孩不晓得碰倒了什么东西,“咣”的一声。温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看见“刀疤脸”醒了过来,伸着懒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抄起立在一旁的棍子,凌空舞了几下,然后狠狠地戳在宋祁渊胸口上。角度的关系,温夏看不见宋祁渊的脸,只看见他脚下的地面洇开一团滟滟的红。

        会吐血,伤了内脏,看来,宋祁渊着实遭了不少罪。

        “刀疤脸”缓步踱到宋祁渊面前,从宋祁渊口袋里翻出一个半青的苹果,道:“挂腊肠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大让我看着你,不吊满十个小时不准下来,这玩意儿你是知道的,超过五个小时手就废了。都是自家兄弟,我怎么可能眼看着你被废掉。”

        宋祁渊冷笑着:“有话直说。”

        “你收养的孩子里有个小姑娘,实在漂亮,大眼睛哟,又亮又勾人。”“刀疤脸”狞笑着,声音陡然压低,“你把她给我吧,我保证对她好,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她!”

        “你是从畜生肚子里爬出来的吧!”不等“刀疤脸”把话说完,宋祁渊猛地抬起头,“那还是个孩子!”

        “老子在这鬼地方都要憋出病来了,”“刀疤脸”道,“是女的就行!”

        宋祁渊气红了眼,声音里带着森然的恨:“你碰她一下试试看,爷爷剁碎了你!”

        “都挂腊肠了,还抖威风呢!”“刀疤脸”拎着宋祁渊的头发,迫使他扬起脸,一口气抽了他四五个耳光,咬牙道,“又不是你的种,当爹还当上瘾了!你不是心疼她吗?你不是爱做好人吗?我让你好好心疼心疼!”

        小姑娘似乎听懂了“刀疤脸”的话,捂住眼睛,发出尖锐的叫声。

        碉房里一片寂静,将叫声凸显得异常刺耳。

        宋祁渊被吊在那里动弹不得,困兽般嘶吼:“跑!快跑!”

        与此同时,“刀疤脸”拎着棍子快步朝楼上跑来,狞笑着:“小美人儿,别怕,叔叔来了!”

        温夏没有时间思考,下意识地拿了搁在手边的拖把棍,“刀疤脸”自楼梯口探出头的瞬间,温夏闭着眼睛将棍子抡了过去。

        空气被割裂,摩擦出嗡嗡的风声,“刀疤脸”没有防备,硬生生挨了这一下,沿着楼梯原路滚了下去,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刀疤脸”摔得不轻,但意识清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手摸了摸被砸到的地方,摸到了满手的血。“刀疤脸”瞬间暴怒,眼睛都红了。

        温夏一脚踹断窗子上的木质栏杆,将三个孩子抱起来,一个一个顺着窗口递出去,让他们能跑多远跑多远。抱起第三个孩子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呼呼风声,孩子还没爬出去,她没法躲开,硬生生地挨了一下。

        木棍子砸在她背上,断成两截,她疼得眼前一黑。

        “刀疤脸”作势要拽她的头发,她拧身躲开,上半身弯折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她练过一段时间格雷西柔术,身体的柔韧性很好,紧贴着“刀疤脸”的手臂滑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跑。

        技巧再怎么丰富,到底还是吃了体力不足的亏,温夏踩住最后一级台阶时,“刀疤脸”追上了她。她听见宋祁渊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小心后面!”

        “刀疤脸”欺身而上,一记抱摔,将温夏面朝下按在了地上。他一手掐着温夏的后颈不许她转头乱动,一手绕到前面挑开了温夏的腰带,嘴里狞笑着:“跑了个小的,换来个大的,这笔买卖值了!”

        背对的姿势,连挣扎都使不上力气,温夏的眼睛红得像是沁着血。哭求或者号啕只会加速体力流失,温夏咬紧嘴唇硬是一声不吭,奋力搜寻着能当作武器的东西。

        仿佛有山脉轰然倾塌,四起的烟尘中夹杂着绝望的苦味。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来来回回地唤着同一个名字—

        厉泽川,你什么时候来救我?

        就在这时,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猛地一轻,紧接着空气里爆开浓郁的甜腥味。温夏拢紧衣襟挣扎着坐起来,她看见“刀疤脸”跪在那里,眼睛睁得奇大,双手捂着喉咙,血从指间的缝隙沁出来,一地殷红。

        宋祁渊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自己放了下来,喘着粗气站在“刀疤脸”身后,倒提着鲨鱼刀,满手鲜红。

        温夏被眼前的景象吓住,脸色一片惨白,连哭都忘了。宋祁渊在“刀疤脸”的衣服上蹭了蹭沾血的刃口,将刀子收回鞘里,把那个半青的苹果拿回来,然后伸了个懒腰,抬手时却狠狠皱了下眉毛。

        被吊得太久,两条手臂都疼得厉害,他却笑得像个没事人,用沙哑的嗓音道:“天都亮了,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温夏坐在原地没动,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抬起头时眼中一片死寂。她说:“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宋祁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鼻环上泅着细碎的光芒,泛着冷艳的金属色。他突然伸手把人拎起来,笑着道:“上刑场之前还得赏顿好饭吃呢,走,先把肚子填饱。”

        屋前的院子里停着一辆旧面包车,车窗玻璃上贴着很厚的遮光膜,温夏特意看了眼车牌,果然,被挡住了。

        宋祁渊拉开车厢上的滑动门,道:“藏在座位底下,想活命的话,就别出声,也别露头。这附近人多眼杂,我不可能把每一个都杀了。”

        说话时起了风,温夏被撕破了衣摆,风一吹,露出一截细白的腰。宋祁渊正瞧见,吹了声口哨,调笑着:“身材不错嘛!别跟着厉泽川了,跟我吧,我比他会疼人。”

        温夏抬手便是一个耳光,转身跳进车厢,“嘭”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宋祁渊没还手,也没有动怒的迹象,只是擦了擦嘴角处溢出的血丝,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车厢里很空,有股霉味,温夏缩在座位底下,抱紧自己,身上到处都疼,还很冷,末日一般。她没觉得多害怕,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遗憾,遗憾她和厉泽川之间就这样草草收了尾。

        她终究没能等到他的一句喜欢。

        多遗憾。

        视线一暗,一件衣服罩下来,正落在温夏的脑袋上。宋祁渊坐在驾驶位上,眼睛看着挡风玻璃外的世界,漫不经心似的:“穿上吧,我可没钱给你买感冒药。”

        八点不到,正是赶早市的时候,旧面包车混入人群里龟速前进,并不起眼。

        温夏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眼,看见一个设在路边的早点铺。帐篷伞下摆着几张桌椅,旁边一口大锅,腾腾地冒着热气,牦牛大骨汤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葱花香菜的味道。

        温夏道:“我想吃这个。”

        宋祁渊握着方向盘,隔了几秒,说了声“好”。

        一整条街都人声嘈杂,温夏和宋祁渊在墙角下找到了一个空位。桌椅板凳看起来都油腻腻的,温夏也不嫌弃,直接坐了下去。

        宋祁渊扔给她的是一件男式风衣,袖口很宽,温夏借着从筷子篓里抽筷子的动作,将一小瓶胡椒粉拢进了袖子里。她转过脸,对守在大锅前的老板道:“牛骨汤,大碗的,多加辣,再来三个焜锅馍馍!”

        宋祁渊坐在温夏对面,笑着道:“你还挺能吃。”

        温夏将视线搁在一只流浪狗身上,不看他,也不说话。

        “你为什么总是不哭?”宋祁渊玩着那个半青的苹果,“上次在库赛湖边是这样,这一次被‘刀疤脸’欺负,还是这样。我这人就是喜欢唱反调,你越是不哭,我越想弄哭你!”

        温夏还是不看他,讽刺道:“我哭了,你就会放过我吗?不会吧,所以哭有什么用,不如省点力气。”

        “有点道理。”

        宋祁渊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突然探过身子凑到温夏面前。

        两人离得极近,温夏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尾下的那颗泪痣,如同上帝遗留的艺术品。

        宋祁渊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等到汤碗一上桌,你就会趁热泼在我脸上,还有那瓶胡椒粉,也是给我准备的吧?你故意选了露天的摊子,是为了随时能够逃跑,我说得对不对?”

        温夏脸上没什么表情,拢在衣袖里的手指却攥得很紧。

        宋祁渊笑了下,一双桃花眼,在清晨的薄光中如同水墨点染。他道:“我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丫头,柔弱得像只猫,又随时都能跳起来拼命,实话说,我怕有点舍不得放你走。”

        焜锅馍馍先上了桌,刚出锅的,颜色金黄。宋祁渊掰下一块,扔进嘴里慢慢嚼着,继续道:“可你救了小豆子,我欠你一个人情,得还。”

        温夏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不信任。

        那样的神情,混着清晨的薄光,很是刺眼。

        宋祁渊笑了笑,指着温夏掌心里的伤口,道:“静脉放血可以有效缓解高原反应,还要注意补充糖分,在这里头晕也是会死人的。最重要的一点—离开青海,别回来,否则,再见面时,我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仁慈。”

        温夏甚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这句话我也送给你—再见面时,你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幸运。”

        宋祁渊静静地看了温夏一会儿,叹息着道:“你怎么能倔成这样。”

        半晌,他又道:“算算时间,你的情郎应该就在附近了,我送你一程,咱们后会无期。”

        乌黑的枪口在温夏眼前一晃而过,瞄住了那只趴在路边的流浪狗。温夏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只听“嘭”的一声,血腥的味道和枪声同时炸开,小狗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直接被强大的作用力冲得飞起来。

        小集市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在哭,有人在尖叫,有人不明所以,茫然四顾。

        宋祁渊扣着温夏的后脑将她拖到面前,两人间隔着不足一指宽的距离,呼吸缠在一起,像一团纠结的线。宋祁渊道:“你们不是喜欢自诩为正义之士吗?我倒要看看,正义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保佑你们,能让你们刀枪不入!”

        说完,宋祁渊迅速隐没进混乱的人流里,他隔着四起的烟尘,并起双指贴在唇上,朝温夏送出一个飞吻。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温夏看见厉泽川自悍马车上跳下,逆着人群走来,风衣的领子立起,衣摆在风中展开,如同战旗。

        2)

        宋祁渊猜得没错,厉泽川的确在附近。厉泽川找到的线人诨名叫海子,常年在街头上混,三教九流,没有他不认识的。

        海子告诉厉泽川,三个月前,有七八个陌生面孔开始在曲玛镇上出入,都是正值壮年的汉子,不同任何人讲话,来去匆匆。车上沙尘很重,像是打西边来的。

        西边指的就是无人区腹地,有藏羚的地方。

        厉泽川拿出聂啸林的照片,海子仔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那帮人特别小心,都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脸。”

        那时候天还没亮,两个人站在背街的巷子里,路灯的光线很暗。厉泽川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海子赶紧掏出打火机,巴巴地递过去。

        厉泽川看他一眼,道:“那帮人再怎么神秘,也不可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还知道什么,一起说了吧。”

        海子讪讪地笑,道:“我跟过他们几次,都是在八一路附近跟丢的,厉爷要想找人,可以去八一路上碰碰运气。”

        厉泽川手上夹着烟,烟头和眼神里都融着火焰,他道:“那帮人是干什么的,你心里清楚。别让我知道你跟他们有往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海子连连摇头,表示绝对不敢。

        温夏和宋祁渊吃早点的那个摊子就在八一路上,不过位置有点偏,又有面包车挡着,并不显眼。枪声爆响时,厉泽川只觉头皮一炸,一脚油门踩到底,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集市上乱作一团,悍马卡在人流里寸步难行,厉泽川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一边联系当地警方一边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人流都在朝远离枪声的地方跑,厉泽川逆向行走的身影就变得格外醒目,宋祁渊和温夏同时发现了他。

        宋祁渊眼睛看着温夏,枪口却朝厉泽川指了过去,他说了句什么,温夏没听清,却神奇地透过口型的变化读懂了那句话。

        宋祁渊说的是,我倒要看看,正义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保佑你们,能让你们刀枪不入。

        厉泽川常年刀口舔血直觉敏锐,立时便感觉到了危险,他看见了藏在人流里的乌黑枪口,以及宋祁渊挑衅的脸。不等他做出任何动作,又一道身影闯进视线,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

        厉泽川再次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柔软的、温和的。

        那是温夏身上的味道。

        那个傻丫头试图替他挡住子弹。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在危难面前,她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只为他能活着。

        神把这世界的安宁交给你,你把自己交给我,让我保护你。

        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傻丫头!

        “趴下!”

        厉泽川只觉眼圈一烫,他怒吼着朝温夏扑过去,带着她翻滚到街边,将她压在身下。一枚子弹钉在距厉泽川不足两尺远的地方,跳弹呼啸着擦过他的耳郭,留下一道滚烫的血痕。

        温夏被厉泽川死死地护在身下,枪声炸响的瞬间,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如果我救不了你,就让这颗子弹同时带走我们两个吧。

        四周是响成一片的凄厉尖叫,未曾见过枪火的百姓被吓坏了,宋祁渊借着人流的掩护迅速消失,等厉泽川追出去时他早已没了踪影。

        温夏在厉泽川身后道:“我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儿,我带你去。”

        警察来得很快,动作麻利地封锁现场沿街设卡。温夏带着厉泽川和两名公安民警前往宋祁渊的老巢。路上,温夏简单讲述了她被绑架的经过,自医院失踪开始到被厉泽川救下,这十八个小时里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讲述宋祁渊杀“刀疤脸”的过程时,温夏脸色有些白,语气平静。厉泽川的指尖不受控制似的抖了一下,他第一次主动握住温夏的手,十指相扣,牢牢握住。

        两个人并肩坐在警车后座上,温夏转头看着他,眸光相遇,厉泽川眼中有深邃也有暗淡,他很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温夏笑了一下,淡淡地道:“我在东风越野车上留了一支录音笔,你听到里面的内容了吗?我不后悔来到这儿,也不后悔喜欢你,所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温夏目光清透,厉泽川恍惚听见心脏撕裂的声音。

        有一个姑娘用勇而无畏的方式,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他的心上,即便他归作尘土,他也会记得那个名字,因为,她在他心上。

        怎么能不动心,怎么能不喜欢。

        可是温夏,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你的良人,我有太多不能详谈的过去。

        厉泽川在温夏的注视中闭上眼睛,仿佛累极了。

        开车的民警叹了口气,道:“好在大川及时赶到,不然,姑娘你可就危险了,那帮人全背着通缉令,都是亡命徒。”

        温夏笑了笑,没再说话。

        藏式民居木门紧锁,厉泽川挑开手枪保险率先踹门而入,两位民警一拥而上迅速将碉房搜查了一遍。正如温夏所言,一楼的牲畜圈里躺着“刀疤脸”的尸体,二楼堆着几个熊掌和野牦牛的脑袋。民警还从院子里的水井中捞出另外一具尸体,是个六七岁的男孩,伤口在头上,一枪毙命。

        除此之外,没留下任何线索。

        就连那辆留在现场的面包车都是偷来的,查无可查。

        民警气得眼睛都红了,恨恨地骂了一句:“一群畜生!”

        牲畜圈里光线昏暗,一根手指粗的麻绳自房梁上垂下来,末端沾着新鲜的血痕。厉泽川看了看绳子,低声道:“看来,有人在这里受过刑。”

        “是宋祁渊,”温夏道,“他被吊在这里,据说是因为不听话。”

        厉泽川眯起眼睛,陷入深思。

        绑架杀人,刑事案件,当地刑警支队迅速接手,技术人员带着相关设备来勘查现场,厉泽川和温夏回刑警队去做笔录。一个女警察带温夏去验伤,脱衣服时她觉得背上疼得厉害,才想起来“刀疤脸”曾在她身上打折了一根棍子。

        温夏顾不得背上的伤,回身握住女警察的手,恳切道:“那些人还囚禁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处境非常危险,请你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女警察“哎”了一声,提醒温夏小心,真诚回应:“放心吧。”

        曲玛镇距保护站不算太远,厉泽川名声响亮,镇上的公安干警大部分都认识他。厉泽川与负责这起案件的警长聊了两句,警长与他握手时抓握了很久,带着敬重的味道。

        铁骨铮铮的汉子,大好的年华,全都献给了保护区,那样的苦寒之地。

        他们是纯粹信仰所锻造出的精悍战士,用锐气抵挡杀伐,用正义矫正身骨,目光便是军旗,永不认输,永不言弃。

        厉泽川只是笑,淡淡地客气着:“这是我应该做的。”

        验过伤,温夏被女警察带到了接待室,让她稍作休息。厉泽川推门进去时,温夏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膝,那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厉泽川皱着眉毛快步走过去,将人拎起来,道:“怎么坐在地上,会着凉。”

        温夏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和声音都是潮湿的,含着水汽,她道:“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厉泽川小心翼翼地捧起温夏的脸,指尖挑开她粘在耳边的发,低声道,“我来了,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不怕了。”

        温夏吸吸鼻子,声音小且轻:“那你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吧,我有点想哭。”

        在坏人面前,我连哭都不敢,只能咬牙硬撑。现在安全了,没有坏人了,让我哭一下,就一小下,好不好?

        厉泽川抱住温夏,他解开外套的拉链将温夏拢进怀里,声音里揉着淡淡的疼惜,他道:“我带你走。”

        温夏将脸埋在厉泽川的胸口处,她听见怦然的心跳,和回忆里一模一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道:“我要记住今天,你第一次主动抱我,值得纪念。”

        3)

        柯冽还在跟着交警沿途设卡,堵截以宋祁渊为首的通缉犯,厉泽川决定在曲玛镇上住一夜,明天一早,启程返回索南保护站。

        温夏做笔录时,厉泽川跟柯冽联络过一次,电话听筒里传来呼啸的风声,柯冽道:“听说还死了个孩子,才六七岁?”

        厉泽川“嗯“了一声,道:“聂啸林有收养孤儿的习惯,给他们洗脑,培养成忠实部下。听话的有饭吃,不听话的就是死路一条。”

        柯冽的声音比风还冷,干脆利落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亲手抓住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