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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等待着的终会到来

    凡生如坐针毡地半坐在病床上,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国字脸的警察,后面站着一个颇为年轻的警员,面色温和地看着凡生,但凡这个警察能像那个小伙子态度那么好的话,凡生倒是可以斟酌一下给对方一个好脸色看,但是眼前这位的不怒自威是几个意思?我是报警了,要是知道审问的过程这么憋屈和尴尬我就不报了。

       警察是次要的,病床旁边有一个漂亮到要死的护士姐姐,一脸歉意地看着地面——这只是在济周眼中重要的,凡生对美女不感兴趣。现在最让他感到心烦意乱的是端坐在自己正前方,那个满脸褶皱和黑斑的老太婆。

       “班主任您怎么来了……”凡生把视线移向窗口处的阳光,花瓶中的绿植探出了些许枝条,翠绿在金色阳流苏的映衬下让凡生的心情稍稍舒缓下来。

       警察沉默是想要表露自己的威严,班主任沉默是为了压榨凡生的心理防线,医生沉默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凡生沉默完全是因为他走神了。班主任微微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凡生说:“以后别这样了。”

       凡生用像是面部肌肉全部断开的表情看着这个老太婆,表情呆滞到让那些人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失智了,他在心中用平生所学暗暗骂娘,心想不是你天天说遇到事情了找警察酥酥的吗?一口一个什么警察可以帮你决绝任何问题,现在报警了你又跟我说别这样了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看着我傻好欺负啊!

       那个体态臃肿的警察面有愠色,在凡生看来很多余地清了清喉咙,一言不知道塞了多少黄浓痰的语调应声响起:“国家机关不是供你来消遣的,在面对某些事实的时候更不应该瞎编乱造,而是要正确认识到自己做的事情的对错,然后自我……”

�6�5       “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啊?”凡生听着感觉自己的脑袋大了有一圈,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扫视了一遍这一圈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紫檀路Y市第三中学前面大约五十米处的一个小巷,你是这么说的吧?”那个警察又发话了,凡生没有解释的时间。

       “是。”凡生点了点头,语气冷淡,眼神和语气一样冰冷,“怎么了?”

       “你看看这些照片。”那个警察示意了一下背后的年轻男子,后者笑了笑,递给了凡生一沓照片。

       凡生用蚊子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拿起照片翻看起来,晦暗破旧的事物被映照在上面,一看就是小巷里面的光景,有些地方还有聚成的小水洼,水滴滴在上面惊起了小片涟漪——凡生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熟悉感终于缓缓升起。

       一个破旧且报废的垃圾桶,旁边的墙面已经因为风化而剥落下来,罅隙里住着一只只蜘蛛,周围弥漫着湿气,一片潮湿和黑暗。

       凡生先是眯了眯双眼,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警察,后者示意凡生再仔细看看,再低头看了一遍照片后,脑袋像是被锤子重击了一般“嗡”了一声,酥麻的感觉从后脑传至全身,可他还是一脸平静,周围的人丝毫没有看出他情感的变化。

       不至于吧!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初中生而已啊!干嘛偏偏发生这种事,我这辈子想体验的东西可是有很多的啊!才不想因为这么一件事情从而让整个人生都变得糟糕啊。

       “全是腐烂的果蔬味,就连那些你说的那些味道也都是出自这些死猫。”

       凡生脸上还是挂着淡然,在心中做无力地自我安慰。

       “当然,也没有尸体。”

      寂静。像是尸体被火葬一般的寂静。凡生的脸上依旧没有显露出任何情感,在外人看来凡生就像是一个面瘫的直男,实际上这个家伙比女生还要矫情。济周是在表面上疯;凡生是跟着济周在心里疯。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我确实是闲得无聊报假警了。”凡生说完就将照片还了回去,他清楚自己在事实面前的渺小——这时候是个人都应该反应过来这事后面肯定有什么自己应付不过来的人物啊!凡生憨是憨,但他可不傻啊。

       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把这件事告诉济周,一个人憋在心里的苦闷想要独自排解果然是不可能的,查人找关系这种事情还是济周让人放心一些,那家伙的家境有多让人望尘莫及也是凡生后来才知道的——也算是自己眼瞎,当初亚雨经开车去教堂接济周开的“普通轿车”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该有的东西……

       真让人羡慕啊……

       学校爱的处分往往来得很准时,又附赠了几节班主任的思想教育课,凡生那坚如磐石静如止水的思想境界终于有了崩溃的迹象。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认真听完过一节课,就算听课也是在有着麻雀和微风伴奏的情况下听的啊,现在直接一个不苟言笑满脸褶子的老太婆每天坐在你的病床前给你讲人生的大道理也就凡生这种有特殊心质的家伙能撑上一星期了。

       7月8日,凡生目送着自己的班主任离开病房,手里像是拿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把书本丢在一边,还不忘冲着空洞洞的门口比了一个中指,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一个有些玩世不恭的男生在病房前探头探脑。

       “走了,进来吧!”凡生打了个哈欠,济周左右看了看,“斟酌损益”半分钟才慢慢地走进来,可是脚步急促,面色红润,头发乱蓬蓬的,和以前工整专一的模样完全不相同——那啥,济周不会想非礼自己吧……

       “你这家伙还真是自闭啊,这么煎熬的一周你竟然能撑过去。”济周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坐在了凡生旁边,深吸一口气,“好了,步入正题吧!”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啊?”

       “没干嘛,你不是要和班主任讨论人生吗?为了不打扰你我就没有来,还不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吗!”济周换了一副为了你好的面容,“别管这个了,给你这个。”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信封,递给凡生。

       “请柬?”凡生没有拆开,可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个信封打造得极为精致,黑色光滑的信封上面用金箔镀上了“Happy Birthday”的字样,“怎么了?过个生日为什么还要发请柬?口头邀请不好吗?这么作……”

       “收到请柬的人家中都有一定的背景,不是高富帅就是白富美,而且彼此在生意上还有往来。”济周说道,甩了甩水分几乎被榨干的头发,“所以我就毫无疑问地拿到了······”这语气让凡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炫耀。

       “停停停停······”凡生实在受不了济周那种疯得要死的行为了,这几年下来两个人的关系虽然很好,可是凡生原本如明镜一般的心灵就这么给济周传染了“爱吐槽”这三个字,“说重点。”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商业的……呃……慈善晚会那种概念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济周作出无奈状,可是立刻表情又变幻过来,“这不是最主要的,这个聚会可不单是经济上,还有情感上,到时候来的漂亮美眉一定很多——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济周的表情像是要把凡生生吞进肚里,一惊一乍的没把后者给吓死,凡生用很熟悉的眼神看着济周张牙舞爪满脸兴奋地说这些什么。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你跑题的习惯已经从作文进发到现实的讲解了……”凡生有些嫌弃地挪了挪身子——这家伙咋还在这儿扯呢,他到底想说些啥?

       “冯朴嫣,这你认识吧······”济周刚想继续说下去,被凡生一句“不认识”把话全部硬塞回了嘴里,差点让他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我真的是高估你了,你在学校里都认识谁啊?”济周实在是受不了凡生现在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语气了。

       “你——和班主任……”凡生说道,语气和往常一样冷漠。

       “行行行,先给你介绍一下,冯朴嫣作为Y市第三中学最漂亮的没有之一的女生,明天就要过生日了,但她哥哥把冯朴嫣的生日硬生生地捣鼓成了一个商业晚会,先不说这个,我现在想不出什么描述人美的词汇了,就直接说冯朴嫣很美吧……”济周闭上眼睛,托着下巴,一副“我在思考人生”的表情。

       “你就没照片吗?”凡生有些无语,人美?有多美?

       “没有,有也不给你看。”济周笑得很贱,“明天去我家哈。”

       “不想去。”凡生直接拒绝了,他可不想过去当一个连凑数都算不上的人,不管冯朴嫣在济周眼里还是在别人眼里是有多美若天仙完美无瑕,和他都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别介啊,你要对自己的颜值有自信啊,而且不是还有我的吗?”

       “那种感觉有多不舒服你也应该明白,去的那些男生啊,女生啊什么的我一个都不认识,唯一知道的是我们之间的身份的差异······”凡生垂下了脑袋,旁边的济周有种恍惚的感觉,这个男孩似乎在那一瞬间又变回了自己刚刚遇见他时的样子——像是蝼蚁一般的卑微。

       “待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吗?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继续发挥你的小透明长处就好,我们之间身份的隔阂虽然很大,可是这几年下来不还是好好的吗?我们可是最好的姐妹——啊不,哥们啊,放心好了!”济周表情有些着急。

       “我很敏感的,就算不被所有人注意到我也会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人的情感变化……这你应该清楚——比方说在刚才你就有一种担忧的情感,还有一种下流的东西在里面,那下流的想法还是针对我的……”凡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济周。

       “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不是一无是处,把你带过去还有我的小心思也被你发现了啊……算我求你了,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济周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太那个啥了,在别人看来一个英俊风流的男生在你们面前撒娇是个人都应该抵挡不住这种攻势啊,可是凡生看着济周那张欠揍的脸就是想一巴掌呼上去。

       “你们的家境和条件这么好,别跟我说你没有什么别的兄弟……”凡生很不情愿地摆了摆手,凡生只知道济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个基佬,却不知济周人生当中第一次心花怒放的感觉就是自己给他的。

       “有啊,但是唯一一个和我处的开的就是济尘君,那家伙麻省理工啊,牛津哈佛清华北大不在话下,一表人才,英伦无比,风流倜傥,和我一样。”济周又是一副不要脸的表情,”就是怕他跟我抢家产啊,家庭伦理剧以后也许就会发生在我的身边了,到时候作为哥们一定要帮我啊!”

       “怎么就和你一样了,要是你们两个争家产我也会站在他那边的,你们俩这么大的差距你难道看不出来?要是你负责经营公司那还了得……”

       “靠,这么没义气!杀人诛心!”济周立刻将身子正了起来,“不管这些了,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候你直接过去就行了。”

       “小巷里有个尸体,你相信我吗?”凡生再次把视线移向窗外,现在的阳光已经开始轻轻触碰自己的手指了。

       “我当然相信你啦,就算你跟我说里面有一个亿现金我也信,话说回来你报警了那些警察就没为难你?怎么班主任也来了?”虽然说济周在听到小巷中有一具尸体时的反应和那些警察一样,可是他无条件信任凡生——这么天真单纯卡哇伊的家伙怎么可能撒谎呢!

       “那个尸体在警察到那里后不见了。”凡生继续说道,脸上的表情还是淡然,那漠然的语气就像是在念一个演讲稿。

       “一看就是阴谋啊,要不要让我帮你请人解决这事?”济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脸上就差刻上“正义凛然”这四个大字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不用了,太麻烦了,需要的话我会叫你的。”凡生从病床上下来,看出了济周的恐惧,“我先回去了,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会叫你的——谢谢你帮我付钱。”

       “你到底有多帅呢凡生?”济周一脸好奇地看着凡生的背影,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找一袭白色长裙和一顶假发让凡生戴上,然后让他打扮成一个平胸的倾城美人——就算自己心中明白凡生是个男生,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他当成一个女孩,不管是从外表上还是从音色上——我长得明明也很好看啊!为什么偏偏这个Y市第三中学里藏着那么多帅哥啊!

      “啊啊啊啊太帅了太帅了!冯朴嫣你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啊!表白啊,表白!校草向你表白!”苏琉疯了一般在床上打滚,手机上是一个人的照片,“但是你为什么不答应啊!这么好的机会,天造地设金童玉女……”

       “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的!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信吗?”冯朴嫣歪了歪脑袋,洁白的面颊上却是沾了一抹绯色。

       “我不信,你怎么不亲上去?把他的初吻抢过来也行啊!现在你虽然文静可是偶尔狂野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啊。”苏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请柬发过去了吗?”冯朴嫣想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可是话一说出来语调明显发颤,紧张和羞怯的情绪显露无疑。

       “你有时候应该学学隔壁逐英中学的校花——她长得也很好看啊,和你平分秋色吧,可是人家十天半月的就能换一个男朋友,你怎么还是单身啊!”

       “我们两个走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冯朴嫣竭力辩解。

       “那你是什么风格?”苏琉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懒懒地趴在床上,双手托着好看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冯朴嫣。

       “要你管啊!”冯朴嫣脸都快要熟透了,为什么自己有这么一个八卦的闺蜜啊。

       “似天使般高洁,冷若寒霜的小女生……”苏琉先是痴痴地说到,随后一脸坏笑,露出了可爱的虎牙。

       “别说了别说了……你怎么跟我哥一个样啊!”冯朴嫣立刻捂住了耳朵。

       凡生看着手中的请柬,躺在一堆课本和没用的作业上,依旧住在青果的那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里面的信被凡生丢在了一边,请柬也被揉出了褶皱,丝毫没有崭新的样子。

       那是从小到大的一直跟着自己的自卑。

       但他并不无能……以后还是有机会的,他讨厌那种被人凌驾与顶的感觉。

       要去吗?凡生看着天花板,自顾自地问道。他和济周是朋友,虽然在别人眼里这关系显得莫名其妙,可是两人的情感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根本不用去管别人去想什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于情,要是自己不去的话实在是有些对不起济周,虽然这家伙做事都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可是这种目的无非就是无聊透顶的一些奇思妙想,根本没有什么功利可言;于理,那个······济周那家伙平时做事好像也没什么于理的地方。

       凡生又拿起信件来看了一眼,上面死板的内容实在是有些公式化,可是仔细看的话,凡生又可以品味到这些文字里别样的情感——朦胧得就像少女的情愫。

       天蓝色的墨水,云彩般的纸张,娟丽清秀的文字……这些迹象表明了什么凡生实在是说不上来,只是现在看起来怎么跟……情书似的?上面的文字在凡生眼瞳中仿佛活了过来,一个单纯得像是天使一般美丽的女孩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一个字,然后红着脸将这封信轻轻放进信封里……

       这时一张普普通通的便条从后面掉落下来,正好落在了凡生脸颊上,似乎是放置的时间太长了,导致两张纸粘在了一起——凡生拿起那张便条,细细端详起来,和请柬里贵重的信纸不同,这张便条就是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笔记本里撕下来的。

       可是凡生对其重视程度甚至要在请柬之上,读了足足有十几遍才稍微缓和过来,微张着嘴巴阐述自己的惊讶——他一定要问问济周这请柬是怎么搞过来的,这几年和济周一起度过的平凡生活,怎么突然变得和与那个混蛋老头在一起时一样麻烦了啊!

       于理——现在也有了。

       凡生轻轻呼出一口气,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打开手机拨打了济周的私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