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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不同飞叶的徘徊

    冯语天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这密闭的空间内,渐行渐远的他只在这里留下了地面的些许水渍和静谧的雨声,凡生就躺在这密闭的空间内,仰起头看向头顶的白炽灯。

       这根本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凡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太幼稚了,也太无趣了,毫无逻辑可言的一场对话,到头来自己所了解的只不过是赵厄那普普通通的生活往事——但“暗暮”绝对不是自己所说的“大龄儿童报复世界”这种东西。

       院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玻璃上,反射着清晨的光芒,倒映出了窗外的一切,渐趋渐缓地一滴一滴垂落下来,像是有人在哭泣,凡生看着这番景象出神,又想起了那个名叫冯朴嫣的女孩。

       他一次又一次地咀嚼着冯语天先前所说的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许铭?希望这次自己的记忆能够明晰一些,冯语天口中的许铭便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一个——真是该死,这种油然而生的后悔情感是怎么回事,明明期待了这么多次,希望那个人能够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把自己拖离出去……因为他喜欢自己的生活吧。

       还是告诉济周吧。凡生的心情已经烦闷到了极点,立刻拿出手机,可是又想到了什么,手机拿出又放回了好几次,心中的踌躇让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忧郁的眼神突然冷冽了下来,变得残暴和狂躁,凡生死死死咬着牙关,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充斥了黑暗,竭力不让自己大吼出来。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根本不是什么权利的问题,如果冯语天只是用自己的权利压榨自己的话那济周会很完美地解决此事;这是对自己平凡生活的一种亵玩,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漠视,冯语天那像是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让凡生的愤怒更为汹涌了——凡生急急忙忙用冰冷的水冲洗自己的脸颊,看着镜中面色苍白嘴唇发黑的自己,双眼隐藏在湿漉漉的黑发下,济其清秀的五官像是大哭了一场扭在一起。

       睡一会儿吧——凡生立刻走进卧室,把自己全身懵在被子里,汗流浃背地他并不准备呼吸新鲜的空气,紧绷着的大脑像是扑进了云朵那般放松,无意识的黑暗再次包裹了他。

       空气中的一切仿佛被凝固了,一呼一吸都伴着肉眼可见的白色气体,丝毫没有盛夏温热的活泼,他正处在一个老旧的房间里,风撕扯着破败的墙壁,墙面像是人的皮肤一般一块一块地被人撕扯下来,堆积到角落里,昏暗的环境下唯一的光源是身后肮脏的小窗,金黄的柳枝从窗口垂落下来,抚弄着凡生的眼瞳,金光闪闪的灰尘在阳光中飘舞着。

       前方立着一扇破旧的木门,凡生缓缓走过去,握住门把手,下意识地发力——门开了,还响着门轴吱吱呀呀旋转的刺耳音律,随着木门逐渐被打开,一切都消失了,周围变成了熊熊烈火,冷冽的气氛被火焰灼烧得不留一丝痕迹,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耳旁满是火焰烧灼物品的噼啪声,还有烤肉的蛋白质香味——隐隐透着苦涩的焦糊味。

       有十几个人形的东西在火焰中若隐若现,有的还在发出沙哑地嘶吼,有的逐渐化作一滩焦炭,唯一清晰的声音来自一个孩子,他在无力地哭喊,任凭火焰将他吞噬,声音逐渐掩埋在漆黑的浓烟中。

       凡生想要逃离这里,但身子如同被锁在了原地,静静站在地面等待着火焰的到来,火焰一点一点接近自己,凡生恐惧地大喊,瞪大双眼看着火苗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到那美丽的精灵抚摸自己的左臂。

       就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入,没有灼热感,只有钻心的疼痛和消失的触觉,凡生拼命扑灭火焰,这封闭空间内的氧气逐渐被消耗,火焰也被逐渐熄灭,凡生的意识也随同火焰一同模糊起来,直到眼前再次化为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几个世纪,眼中才逐渐透出一抹光,似真似幻的人影将他抓住……

       “啊?赵厄死了!”济周听到这个消息都破音了,终于暴露了怂货的本质。

       “对,已经死了。”凡生的神色依旧平静面色依旧苍白,只是没有了昨夜的颓唐,眼神却变得更为失落。

       “这……让你整理文件是……”

       “一堆文件袋劝退密集恐惧症那种。”

       “这么正经……吗?”

       “算了算了,先跟你说这些吧,不用担心什么生命危险,他们是个披着君子皮囊的流氓,只要不去故意触碰他们,那就永远不会出事。”

       “怎么样,对凡生是不是有兴趣了?”许铭平静地坐在冯语天对面,缓缓用瓷制的小勺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两人坐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咖啡店,平静祥和的音乐在耳边回旋,“说一下具体的过程吧。”

       “至少从对话中看不出凡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冯语天抿了一口冰咖啡,“当初我在半夜敲门的时候,很有规律,要是凡生真的想你说的那样,应该有充足的精力和耐力和我耗上一个晚上,而不是才过了一小时就向我大喊大叫。”

       “你不是知道凡生的备用钥匙放在哪儿吗?”许铭尝了一口咖啡,不一会儿就吐了出来,他实在喝不惯这种苦涩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女生说喝咖啡很浪漫,红酒不好喝吗?既能在里面品尝着历史和权利也能在里面品出缱绻的情愫。

       “只要他不向我喊叫,我绝对不会用那个备用钥匙。”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对微操还挺执着呢,之后呢,这种种现象说明了什么?”许铭尝了尝卡布奇诺,又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他很没有耐心,举止轻浮,单纯得无可救药。”冯语天说道,“但当时我没有办法确定这是不是凡生装出来的,所以就有了之后的对话。”

       “你没有说太多吧。”

       “没有。”冯语天把咖啡一饮而尽,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两个不喜欢喝咖啡的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错了在咖啡馆里聚在一起,“凡生一开始的警惕心很强,一直抓着枪,到最后我跟他讲完赵厄的事情后,他选择放下枪,然后把身子侧到一边闭目养神。”

       “没有警惕心。”许铭说道。

       “而且家里非常乱,一般的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习性暴露呢?他肯定清楚我们可以通过侧写了解一些人的心性的。”

       “总评?”

       “一无是处,单纯得要死,而且优柔寡断——还有,极为毒舌!”

       “那你为什么还信任他呢?”许铭突然说道,那张笑呵呵的脸突然变得有些阴森恐怖,冯语天赶紧让面部肌肉放松,不让自己的本能显露出来。

       “你在说什么呢?”冯语天的语气很平静。

       “我是说你为什么还要相信他,并且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陌生人?有些文件可是很重要的。”许铭这时睁了睁他那有些蠢的眼睛,里面掺有一些狡诈,嘴角悄悄地向上翘起,“怎么了,你好像很紧张,身体不舒服吗?”

       “还行,最近熬夜熬多了。”冯语天松了一口气,“而且跟你坐在一块的时候是个人都会感到紧张吧,你总是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在这里我要给你解释一下,”许铭正色道,“你知道我这个人闲不下来,所以就稀里糊涂地做了个教授,而且我们是做心理学的,最讨厌被人问道——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这种话。”

       “可是你总是能知道。”

       “那是因为以前我经常观察你的一言一行,我是不过是一个心理学的副教授,并不是一个会读心术的巫师好吗!”许铭白了冯语天一眼,不过之后脸上便流露出了很浓厚的兴趣,“但是对于凡生——你可以这么理解啊,他也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可能知道你现在的心理状态,没准谈话的时候你那有些恍惚的状态全被他察觉到了呢。”

       “凡生……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吗?这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我才让你观察他啊,看看凡生是不是真的像我想的那样。”许铭看向窗外逐渐阴沉的天空,转动了一下眼珠,“对了,说一个题外话。”

       “嗯?”

�6�5       “你看不看推理小说?”许铭的脸上泛出了孩童般天真的表情,奈何现在他长得就是一个有点小帅的中年大叔,“杀人放火的那种。”

       “看过,现在不看了。”

       “请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你现在想要杀死某人,而且是用刀把对方虐杀致死,情节之恶劣是个人都看不下去的那种,警察找到了你,你直接坦白说是你干的,而且说出了一些关键的线索和作案的过程,甚至凶器上面唯一的指纹都是你的……”

       冯语天选择沉默,专心地听下去。

       “但是警察就是不相信是你干的,反而觉得你脑子有问题——是你的话如何做到这一点。”许铭似笑非笑。

       “这个……”冯语天将这个案件和现实联系起来,却根本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算是心理暗示也不可能同时控制这么多警察。

       “再加一点难度,你杀的人有十七个,在这个事故中活下来的有一个,而这唯一的幸存者一直在指证的那个嫌疑人也是你,警察就是不理会那个幸存下来的人,那个嫌疑人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而且我既然是虐杀怎么会让人活下来?”

       “比方说最后一个孩子你想要用火活活烧死,而周围都是木质结构,火烧坏了固定链子的木头,即使你用的是铁链,也会失去其原本的限制能力,而且在之前没准你就哪个失误导致了有个人还活着,然后那个人就逃出来了。”

       “这是脑筋急转弯吗?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逐渐发现确实有一种可能,这里暂时保密啦——对了,凡生就是那十八个人当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就是因为这个逍遥法外的嫌疑犯?那你为什么只关注凡生?”

       “因为这个嫌疑犯失踪了,到现在都毫无踪迹,这么有趣的案子,就剩下了一个活着的凡生,而且凡生这个孩子确实很有天分——还有那么一丢丢有意思的过去在他的脑袋里。”许铭最终说出了自己关注凡生的理由。

       “好吧,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案子,我会好好想想的。”

       “那个……”许铭突然有一点尴尬,“今天晚上,能不能陪着我去一趟X市啊?”说完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祈求着。

       “你这……态度变化太大了吧,去X市干什么?”冯语天伸出手有些嫌弃地把许铭的脸推到一边,“不过正巧,我去X市也有事,所以我能和你一块去那里——但你干什么,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好的好的!”这才对嘛!许铭使劲拍了拍冯语天的肩膀,两个人就像是一个好哥们一样一同走在大街上。

       “冯语天啊,你说之前你说的那些 ‘凡生的种种行为’会不会都是凡生专门做给你看的?”

       “不可能!”冯语天陡然提高了音量。

       “为什么?一加一还可能不等于二呢!”

       冯语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脸色一点一点凝重了起来:“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而凡生到最后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的话,那——一定会输,失败的一定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