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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糟糕的重逢

    看不出来冯语天还是个有钱的主,出手也是落落大方,除了那一把不知名的钥匙外,还送给了凡生一套大约三百平米的房子,虽说比不上济周的鉴湖朱阁一号别墅,但怎么算自己也应该奔中上游阶级去了吧,后来凡生去银行卡里取钱的时候,里面除了那个老头剩下的那一笔,还有冯语天给自己打过来的一些——冯语天美名曰工资,但凡生总觉的冯语天是想把自己和对方两条蚂蚱连载一根线上。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糖衣炮弹,凡生照单全收。

       “要是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向他要一套鉴湖朱阁里的别墅了。”凡生和济周两人一起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凡生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就像是两条手臂全部断掉那般虚靡;济周把双手插进裤兜里,吹着轻佻的口哨,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诡异。

       “一开始冯语天就直接把鉴湖朱阁十八号别墅的房产证糊我脸上了,但是我拒绝了。”

       “你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济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没事可以多学学人家老大爷看报纸啊,最然有一点点另类,但你总不能把Y市极少数的人工景区给拒绝了啊。”

       “我就是不喜欢住在鉴湖朱阁那里……”凡生露出了不耐烦的颓废表情,一脸的不屑。

       “我们两个住隔壁难道不好吗?”

       “不好!”凡生立刻回答道,“你现在还怕黑吗?”

       “啊,这个……”济周扫视了一圈周围有质感的黑暗,“本来不害怕来着,结果听你一说完感觉怪吓人的,额——听你说赵厄死了那件事之后总觉得黑暗里有一个握着刀的人在看着我……”

       “这么怂啊?”

       “你好意思说我!你就不害怕!”济周最讨厌在凡生面前被说怂了。

       “睡觉的时候蜷伏着像一只虾,在侧面把被子夹在双腿之间,留一个孔隙呼吸,这样就不害怕了,”凡生熟练地说道。

       “老鲁迅了啊,经验这么充分还好意思说我怂……”济周白了凡生一眼。

       “这是个人都会怂吧,不然我干嘛让你陪着我一起去?”

       “那偏偏还要选在半夜!以前真是宠坏你了!”

       “不知道,就是喜欢这个时间段,特殊癖好吧……”凡生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为自己从小到大能解释的行为屈指可数,“没准可以遇见谁活着撞见什么东西呢。”

       “啊?谁啊,你女神?”济周身子抖了抖。

       “就是因为半夜很静不会有太多人而已啦,虽然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让人心安不是吗?”

       “夜深人静适合干脏事!”济周听着黑暗中蛐蛐的啼鸣,像是排遣这些恐惧一般说道,“而且你腿能不能别老是发抖啊!”

       “你干嘛跟着我啊!变态吗?不是说的去X市有别的事情吗?”许铭有些无语地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冯语天,像是驱赶一只苍蝇一般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啊,都换乘了好几趟地铁了,结果还是遇见了……”冯语天做贼心虚一般地用食指触碰着鼻尖,嘴里还叼着章鱼小丸子,“我是快到了打算走过去,结果又遇见了,凑巧吧。”

       “你就不能坐直升机一类的东西吗?别跟我说你现在还没有从以前那个穷逼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还穿着定制西装吃着上瘾的章鱼小丸子!而且你虽说不是世界首富但是论潜力可是丝毫不差啊,能不能有一点格调啊!”许铭吐槽到,看着冯语天再次把一个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放入嘴中,像是纠结着什么,最后突然凑过去,“哎——给我一个……”

       “你现在不是也在步行街吗?”冯语天把最后一个丸子恋恋不舍地放进嘴里,不去理会许铭,用那双死鱼眼看了许铭一会儿,指了指自己身后,“往那儿走几步就有,自己买去……”

       “总觉得你心怀不轨呢。”许铭立刻远离冯语天。

       “我就是在走自己的路啊,而且我是坐的地铁,你是步行,能遇见都能说是奇迹了好吗?”冯语天紧紧跟着许铭。

       “我是因为受人所迫才过来的,你呢?”

       “啊,找人帮忙,那个稿子我可是拟了一天啊。”

       “好吧好吧,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我要见的是一个脾气很大的主。”许铭站在了自动售货机前,冯语天也站住了,买了一杯冰咖啡,“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

       “总不能跟你似的买一个酸奶还叼个吸管吧……”

       “额……也对哦!”有几个女子想要搭讪两人,但是看到许铭手中拿着的奶盒后,又纷纷逃离出去,让原本有些期待的许铭一阵郁闷——你以为他愿意跟一个智障一般叼着个习惯走在大街上吗?还不是因为那个自己要见的人啊!

       两人就这样向着前方似乎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到了市中心的一座大厦前再停下脚步。

       许铭推开门,两人同时进入了大厦下的一个酒吧,可是总感觉哪儿怪怪的,自己身边似乎多出来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许铭看着和自己一同进来的冯语天,有些不可思议。

       “啊这……我……”冯语天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要被烫掉了。

       冯朴嫣紧闭着双眼,微微蹙眉,大脑中各种繁杂的信息几乎快要把她的思考能力剥夺去,劳累得似乎只要稍微放松一下就可以睡着,但意识依旧是保持着清醒,她又翻转了一下身体,胸口沉闷得像是塞进了一个气球。

       现在一楼的储藏室里正堆着大量文件。

       从游学回来后哥哥就开始鼓捣这些文件,更诡异的是,平时就连洗碗这种事都要兄妹俩抽签决定的他竟然选择了一人完成这繁杂的工作,他联系了物流公司的一个员工,给了对方一把钥匙,让他在一点之前把这些文件都送到一个地方,冯朴嫣当时就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应藏在二楼的窗户下,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地址——青果小区四号楼二单元三楼东户。

       月亮像是玉石般在夜的池水中缓缓下沉,冯朴嫣确定哥哥已经睡下后,立刻换好贴身的衣物穿上合脚的球鞋,轻轻地跑出了家门,她打开储物间内自行车的锁,将座椅上不知落了多久的灰尘吹走,骑上车悄悄离开了别墅。

       晚风在空气中飞舞着,穿过自己的身躯有些酥麻和寒冷。郊区的公路两旁原本充满生机的柳枝突然变成了一个个挂着白骨的触手疯狂地舞动着——胆小的她本应该恐慌,但是对哥哥的担忧和胸口的苦涩让她没有一丝丝惊恐的情感。

       冯朴嫣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冷风中看着那个员工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才一个人缓缓地走到楼层下面——这里的整个小区给人一种破败的感觉,夜间的灯光也显得格外暗淡,飞蛾在光束下像是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原本沉闷的胸口更加疼痛了。

       冯朴嫣摇了摇疼痛的脑袋,鬈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把可怕的念头从脑袋里驱赶出去,一步步走进了二单元的楼道,防盗门坏掉了,空气阴冷而潮湿,随着一呼一吸,自己的肺叶仿佛都要随着栏杆生锈发霉,耳朵周围盘旋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轻微拘谨的脚步声,两个声音混杂在一起,似乎这个漆黑的楼道中还有另一个人跟着自己……冯朴嫣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

       到了三楼,冯朴嫣向左看了看,两扇生锈的铁门横在墙上,声控灯在自己头上闪烁着一丝微光,冯朴嫣小心地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铁丝,用指头将它缕直。

       网上是这么教的,希望有点用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靠谱了!她心里很紧张,也不知道是因为私闯民宅是违法的还是因为现在压抑的环境,总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后——一股黏糊糊的黑暗。

       她是个对开锁一窍不通的人,又转又捅的,历经了无数次失败,才打开了第一扇门。冯朴嫣心里平白无故地生气一股成就感,又继续开始捣鼓第二扇门,等到两扇门都打开,天空已经变得些许蔚蓝。冯朴嫣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了。

       她轻轻推开门,一股老旧的霉味就让她立马捂住了鼻子。面前暗淡无光,唯一的光源就只有旁边脏兮兮的窗户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冯朴嫣打开了电灯开关,黑暗依旧。这时窗外突然传出“嘣”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女孩的惨叫,吓得冯朴嫣赶紧蹲下身子,在黑暗中瞪大双眼看向地面,模样格外滑稽,等到空气重新归于寂静,冯朴嫣才匆匆带上第二道门,转头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

       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冯朴嫣有种做了无用功的感觉,但又不想前功尽弃,只能拿起一个标号为A的文件。

       她又看了看四周,整个客厅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家具,只好坐在一堆文件上,擦了擦有些劳累的眼睛,借着皎洁却夹杂着些许杂质的月光,默默阅读起这些文件来……

       “你的脑袋不是和氏璧啊,撞碎了也没多少人在意的。”济周用看傻白甜的目光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家伙,刚才凡生的行为是如此迷惑让济周甚至无法用语言陈述原因——凡生眼睛正目视着前方,一脸愁容,带着似乎要看穿一切的逼格……然后他就这样看着凡生一点一点地睁着眼睛往前走,目视前方的柱子,直截了当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

       “我怎么撞上去的?”凡生满脸无辜可怜兮兮地看着济周,眼神澄澈又无辜,要不是性别问题济周可能就忍不住亲上去了。

       “我怎么知道!到了——你带路!”济周看着眼前让人不由得担忧的家伙,也许没有自己凡生一个人可能都活不到现在吧,在夕阳下的教堂里,如果自己没有冲过去替凡生挨了一顿毒打,事后又给他包扎的话——他应该会死吧,一个没有父母的孤独的小孩,躺在脏兮兮的石头上因为伤口发炎一点一点丧失自己的生命……直到第二天冰冷腐烂的尸体才被另一群孩童发现。

       凡生揉了揉脑袋,上面可能肿起来了,只能用乱蓬蓬的刘海盖住,和济周并排走到了单元楼前,两人都没有说话,整整齐齐地站在夜风中,盯着眼前的黑暗发呆。

       “请啊,我又不知道你以前住哪儿。”济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凡生先走。

       “三楼东户。”凡生斜眼看着济周,面无表情,没有恐惧,意思是“现在你知道了还不赶紧上去”。

       “嗯……”

       “害怕就一块儿。”凡生没有掩饰什么,直接搂住了济周,他的身体比世界上最昂贵的蚕丝被都要柔软,比之前冬天穿的精美华贵的狐裘都要温暖,济周有那么一点点恍惚,自己旁边这个家伙是个平胸的女孩吧,妈呀妈呀自己是个变态!

       再狗血一点,也许长得这么清秀的人世界上有两个,没准是个龙凤胎呢!现在抱着自己的也许就是那个姐姐或者妹妹……一想到这儿,济周竟然在黑暗中笑出了声,引得凡生一阵侧目。

       “你别怂啊,以前你不也住这儿吗?别跟我说其实现在你看起来怂了,实际上是色诱我,我跟你说我的性取向可是很正常的,而且你这色诱的方式也太普通了吧,在我们这些正人君子眼中,色诱可是……”济周立刻止住了自己失态的笑容,让那些胡思乱想离开自己那满是不可回收垃圾的脑袋,立刻滔滔不绝起来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色诱一个正人君子,然后那个正人君子说你色诱的方式态太俗套了,你觉得那家伙可以称之为正人君子吗?”凡生挽着济周的胳膊,虽然双腿很自觉的微微颤抖,但是面色依旧额外平静。

       “你行你厉害,你以前阴气是有多重啊……”济周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潮湿和寒冷,面部表情有那么一点点失控,耳边似乎还响起了若有若无的水滴声。

       也就三楼的高度,两个人墨迹了足有五分钟,凡生循着先前的记忆和脚感,摸到了生锈的门前——很奇怪,外面的一扇门开着。

       凡生拿出钥匙插进了门里,济周在一旁看着,门一打开,两个人立刻把头探了进去,不过看到里面的景象后,又立刻像两只受惊的小鸟猛然把门关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立刻亮了起来,门内也传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济周像是触电似的向后一跃,两人神色惊恐眼神呆滞,嘴巴微张着,卡带一般谁都说不出话来。

       “有……鬼。”最后还是凡生那淡漠的语气打破了沉默。

       “你确定?”济周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外加“眼见为实”理论的死忠粉。

       声控灯突然灭了,突然的黑暗让两人的心性差点炸裂——昏暗的灯光一灭一亮,谁知道灯泡再一次照亮周围的环境后,自己的身边会不凭空多出什么东西。

       “不信你自己看。”凡生突然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济周往里面瞟了一眼,又立刻把门关上。

       “好像又没东西了啊……”济周迟疑地说道。

       “你别吓我。”凡生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每次想要借由面部动作表达情感时,自己只能展露出痛苦不已的神色——他并不擅长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情感,一言一语表现的只有乏力;他更不擅长用本能的行为表达自己的想法,淡漠的表情也因此逐渐成了他的标配。

       “男的女的?”

       “长头发,应该是女的。”凡生的神色依旧看不出惊恐,但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和微微颤抖的小腿无一例外都显露出了这个男孩心中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