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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陡地吓了一跳,这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听到的最简单的一句话,但也是最骇人听闻的一句话了。我问道:“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些甚么?”

他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向你提出这个要求是迟了一点!”

他不说向我提出这个要求是“过份”,而只是说“迟了一点”,真不知道他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也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些甚么!

我瞪著他,他又道:“可是没有办法,我直到最后关头,才感到你可以相信,请你帮助我逃出去,你曾经做到过许多次人所不能的难事,自然也可以帮助我逃出这所监狱的。”

我叹了一口气,对于他的神经是不是正常这一点,我实在有重新估计的必要了。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有七百多种逃狱的方法,而且也识得不少逃狱的专家,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没有一所不能逃脱的监狱的!”

他兴奋地道:“好啊,你答应我的要求了?”

我苦笑著:“我是不是答应你,那还是次要的问题,问题是在于,在你这样的情形下,实在是没有可能逃出的!”

骆致逊疾声道:“为甚么?他们对我的监督,未必见得特别严密些。”

我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明白,逃狱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需要周详的计划,有的甚至要计划几年之久,而你  ”

我实在不愿再讲下去,所以我看到这里,便翻起手来,看了看手表。

我这个动作,表示甚么意思,他实在是应该明白的,我是在告诉他,他的生命,只有三小时又四十分钟了。而事实上,他至多只有二小时的机会。因为到那时候,牧师、狱卒、狱长,都会将他团团围住,他是更加没有机会出狱的了。

他为甚么要逃狱,这是我那时心中所想的唯一的问题,因为他逃狱的行动,是无法付诸实行的,所以我实在想知道,他为甚么要逃狱!

他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用力地扭曲他的手指,令得他的指骨,发出“拍拍”的声音,他有点尖锐地叫道:“不,我必须逃出去!”

我连忙道:“为甚么?”他十分粗暴地道:“别管我,我来请求你,你必须帮我逃出去。”

我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对不起,这是一个任何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实在无能为力,我看,你太太所请的律师们,正在替你作缓期执行的请求,如果可以缓期两个月的话,那或者还有机会。”

“如果缓期执行的要求不被批准,”我摇了摇头,道:“那就无法可施了!”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比冰还要冷,冷得连我也不由自主地在发抖,他颤声道:“卫先生,请你利用这三小时,我一定要逃出去,请相信我,我实在是非逃出去不可,请你帮助我!”

我十分同情地望著他:“请你也相信我,我实在是做不到!”

骆致逊摇著头,喃喃自语:“是我杀死他的,我不是无辜,他是我杀死的,可是……可是我实在非杀死他不可……请你帮助我!”

我挣脱了他的手,退到了门口。

我在囚室的门口,用力地敲打了三下。

那是事先约定的暗号,囚室的门立时打了开来,我闪身退了出去,骆致逊并没有向外扑出,他只是以十分尖锐的声音哀叫道:“帮帮我!你必须帮助我,只有你可以做到,你一定可以做到!”

他的叫声,几乎是整座监狱都可以听得到了,我只好在他的叫声中狼狈退出,囚室的门又无情地关上,将我和他分了开来。

我在囚室的门外,略停了一停,两个警官已略带惊惶地向我奔来,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可是他伤害了你么?”

这时候,骆致逊的叫声,已经停止了。

我只感到出奇的不舒服,我只是道:“没有,没有甚么,我不是那么容易被伤害的。”

那两个警官又道:“去见快要执行的死囚,是最危险的事情,因为他们自知快要死了,那是甚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我苦笑了一下,可不是么?骆致逊总算是斯文的了,但是他竟要我帮助他越狱,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不也就是“甚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类的么?

我向监狱外面走去,在接待室中,我感到气氛十分不对头,所有的律师都垂头丧气地坐著,他们只在翻阅著文件而不交谈。

这种情形,使人一看便知道,请求缓刑的事情,已经没有甚么希望了。

虽然,缓刑的命令,往往是在最后一分钟,犯人已上了电椅之后才到达的,但是不是成功,事先多少有一点把握的。

我知道,律师们请求缓刑的理由,是和上诉的理由是一样的,他们的理由是:骆致谦的尸体,一直未被发现,如果他没有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