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飘起雪，将还未化尽的积雪慢慢覆盖，我故做聪明地借机开导他：“你看，新雪落下盖住了积雪，世界又拥有了一片洁白大地，所以你也要随着时间的流失缝合起伤口。”他怔怔地盯住我：“可是你忘了，被新雪会覆盖的积雪会在底层化做冰，谁走过那里谁就会摔得鼻青脸肿。”

    我知趣地关上了嘴巴，倚在车旁抽烟。

    “我们去看看那座山吧。”少顷，他主动提议道。于是来到山脚。这他妈该死的山，好似巨岩堆砌而成，无比陡峻。我和胡祁试了又试，终于死掉征服它的心，只是仰望。

    “这就是大自然，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总是给我们下马威，告诉我们他才是世界主宰。”他有弦外之音。我望着山巅，对他说：“世俗定义的征服太过狭隘，人们把征服定义为可以肆意地夺取，所以当然会被自然扇上几个响亮的耳光。然后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保护性开发，就是所谓的和谐。”我竖起了衣领，防止雪花落进衣服里。继续说：“我所认为的征服，是能够驱使完整的事物为我们所用。就拿人与自然界来说，我们征服自然，就是让它在尽量完整的情况下维系人类的生存。自然的形态由我们一手主宰。而不是被自然扇了耳光后一边捂住红肿的脸一边和他道歉修好，陷入被动的境地。”我搓了搓手，这鬼地方真他妈冷啊。

    “可是现在我们有手有脚却还是登不上那座山峰。”他沮丧地说。我看着他的义眼，答道：“那是因为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只要我们做了周全的准备，将一切洞悉得足够明了，一切山巅都会臣服在我们脚下。”他点点头。“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盲目地攀登，而是要认真沉淀。”这一点我也刚刚想通。

    然后草草收场，我们驱车离去。后视镜里的山峰比刚才更加挺拔，仿佛在叫嚣，仿佛在嘲讽。

    于是我们决定，日后一定会和这座山好好过过招。然后留给山峰一道尾气和一声引擎的轰鸣，回到住处。

    他说要回去补觉，于是我没有叫他，独自去吃午饭。

    真高兴在洋都也有板面这种我最爱吃的食物。还是熟悉的蓝色调装潢，或许全世界的板面店都是同种风格，我想。熟练地点了大碗板面豆干豆卷狮子头矿泉水，我坐在位子上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他妈没钱了。这让我犯了愁。

    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好胃口，我加了很多辣椒油，挥舞着筷子大快朵颐，辣的自己浑身发热像是个满负荷运作的蒸汽机。五分钟，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不，是水足饭饱。

    我需要冷却一下，就沿着铺上了厚厚一层白雪的马路散步。此刻我不觉寒冷，我突然幻想着自己正在雪中燃烧。

    然后就真的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带着菜叶的冷水。我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抬头望去。看见一只脸盆迅速地从窗口中缩了回去，我刚想叫骂，却被余光瞥见的景色死死封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