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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什么东西

    “我有个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总要在软件里看些搞笑的图片才能睡着,这习惯持续了有七八年。

  最近总看见软件里很多段子,是关于抱怨熬夜和睡懒觉的。不禁在心中感慨,他们的身体保养的还真好,我都早已敌不过生物钟了。

  看着看着,才发现,原来其他在看的人都比我要年轻,对于这些软件,是我已经超龄了。”

  ——梁续(2019)

  

  “什么逼养的演出来着?”

  吴越在窗边坐下,往下瞥了一眼,那个不起眼的白色矮楼就在脚下。

  “什么马加还是马茄的,不知道,小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吧。”

  

  梁续无聊的转着面前咖啡杯旁的勺子。若不是Sunny的奇葩要求,他压根都不知道北京南头儿上还有这么小的演出场馆,开车到这儿俩小时,演出俩小时,只好在这咖啡厅里等她。

  “梁老师出息啦,”吴越语带嘲讽。为了配合梁续的“大哥”身份,打从接上女孩儿,他便一口一个“梁老师”的叫着。好容易脱开身,必要在言语上找回便宜:

  “真的啥演出都能搞到票?你说你要不考虑考虑当个黄牛——”

  “屁,”梁续揉揉脑袋,苦笑一声:“上哪找去,网上买呗。”

  “不是——”吴越有些疑惑,“至不至于啊,这么殷勤——我看你就是想打P,装什么装啊——”

  梁续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远处的楼宇陷入沉思。

  “是不是嫌我碍事儿了?要不我躲了?这都送上门了——”

  “啧——”梁续皱起眉头,“看不上,你瞅瞅,土了吧唧的。”

  

  “那你招人家干嘛啊?”

  “你不懂,”梁续挠了挠头,心中暗自叹息。

  “切——”吴越拿起小勺向前戳着,“来了又看不上了?劳动人民的逼就不是逼了?不是大蜜下不去家伙啊?”

  “一边儿呆着去吧,要整你整,”梁续白了他一眼,又有些狐疑起来:“嘶——不过你说这看穿着打扮儿,还真不像是干正经事儿的哈。”

  “呵——”吴越见梁续不上套,干脆把脑袋沉在胳膊上,泛起懒来,“还说是个学生妹呢,这哪点儿像个学生了——”

  梁续努力回忆着,“呃——我记得当初就是个中学生啊。”

  吴越鼻子一哼,“当初?当初我还是学生呢,是不是记错人了啊?诶,续哥,风流债不少啊,啧啧,就你这种人也能进国企——”

  梁续听了老大不乐意,“诶,对,就我这种人就能进去,可见你们里面儿的这都是些神马东西。”

  吴越没想到梁续还能杀个回马枪,表情夸张的纠正道:“别闹啊,咱是正经考出来的,可不是一回事儿。换到清朝啊,你这就叫捐班儿,我是科班儿。别不服,不服你去考考试试,给你八辈子你也考——”

  “企鹅,”梁续打断他的自视清高,将杯子端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

  “什么岁数了,还相信学习改变命运呢?”

  

  吴越讪笑半声,慢慢的将后背贴回到沙发上。

  “哎呦——厉害了,那你别让我帮你装逼啊,一口一个小吴,这给你嘚瑟的。”

  梁续有些不好意思,这场游戏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有点儿牺牲精神啊小同志。不过也真是哈,要我说这女的也真神经病——能跑来北京,两百块钱的演出还得别人给想办法。”

  “那未必,”吴越喝了口拿铁上的浮沫,“没准儿人家来这儿没花钱。”

  “没花钱怎么来?”

  “我来这儿就不花钱,”吴越嘿嘿一乐。

  

  梁续懒得和他臭贫,问起了吴越的正事儿:“待几天啊?”

  “看看吧,啧,”吴越撇撇嘴,“看情况,应该两三天就成。”

  梁续闲的无聊,干脆追问下去:“真有烟台来找事儿的啊,谁啊?”

  “群众内部有坏人啊——”吴越长叹一声,“对了,说起来这事儿,你可能也知道。”

  

  这事儿梁续还真有过耳闻,前两年也在烟台闹得满城风雨。

  在梁续他们上学的年代,随着韦方俊的那些“先锋军”们一个个从县里涌入到这所学校里,二中的成绩和名声如日中天。

  名气大了,学生们便都找来了,可原本的几栋楼数量有限,多了装不下,于是校领导便打起了建分校的主意。

  可建一个学校要等好久,二中正是突飞猛进的时候,自然不愿多耗时耗力。隔壁区里本有一所民办学校,叫做菁华中学,被一中二中这些重点们挤兑的经营不善。

  二中便瞅准了这个机会来了个合作办学,鸠占鹊巢,把“菁华”的牌子换成了自己的“二中南校”。

  名头有了,可若是换汤不换药的话还是糊弄不了人的,所以像挑学生一样,从周围的几个县高薪聘了一堆好老师,老师们想随着二中的名声水涨船高,自然是挖一个来一个。

  

  有了好老师,“南校”立刻火爆起来,甚至一度有着“师资超本校”的说法,挤不进本校的烟台学生,多半都选择了远一些的那里。

  可惜好景不长,2015年前后,第一批招上来的老师退休,领钱时退休金少的可怜,这才察觉端倪。

  原来这南校还真是只有个名字,合同钻了空子,老师们的人事关系还在那所不复存在的“菁华中学”里。

  

  事业单位成了民办中学,老师们自然疯了。再去找校长,当年拉他们来的王校长也退了休,这烂摊子新官儿自是不管的。

  发现被骗,老师们赶忙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当年来的时候都是蹦着高甩手就来的,因此多半儿和原来的学校结了仇,回也回不去。

  几个刺头儿便挑起了事情,写联名信说要告到中央。

  事情被市里压了好多年,本以为这两年没人再闹算踏实了,却没想到这十一大庆之前。两个当年蹿腾老师,没打招呼便来了北京。

  

  “啧啧啧,”梁续听了摇头晃脑,“那话咋说的来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们啊,不想着解决问题,就知道堵人嘴。”

  “谁都想给他们解决,这不是解决不了么,”吴越早猜到梁续又是这路话,只好避开眼神,盯着窗外远处的巨大城市,“你嘴上说的轻巧,牛逼你解决啊?梁老师啊,光装的像那么回事儿没有用,你得明白,这屁股啊,决定脑袋——”

  “又来了又来了,”梁续一脸鄙夷,“你们就这样,说你们冰箱不好使,你就得让我制个冷看看。”

  “哪儿学这么些歪理邪说,”吴越撇嘴一笑,“唉,嫌这个嫌那个的,过两天你这不也得进来?你过了这坎儿就知道了,凡是要往好了去理解,啥事儿都像你这态度,活不到四十就把自己气死了。”

  “你拉倒吧,我去哪儿都一样,”话虽如此,梁续语气还是软了半截。

  “说正经的,啥时候入职来着?”

  “就差个无犯罪证明了,”梁续向后躺倒在沙发上,“正办着呢,只要这几天没惹什么事儿,就算是成了。”

  “呦——”吴越将头压低了探过来,“那梁老师这两天可是得素点儿啊,小粉灯可别去了,这要被抓了可是误终身啊。”

  “滚滚滚滚——”梁续假正经一般的摇晃着脑袋,“媳妇大着肚子我都挺过来了,没兴趣我跟你说。”

  “呵,讲情操了啊续哥,不是回龙观小王子了?”

  “切,守身如玉我告诉你。”

  

  “真的假的——”吴越把嘴撇的老远,“你把你QQ打开,我看你那些店儿删干净没有?大老远的也不说招待招待我?”

  “不行喽,你续哥现在可不干那事儿喽。”

  

  “这给你装的——诶?是不是——那个,”吴越向下指指,“是她么?”

  梁续还在沉浸在“守身如玉”的自我要求中自我感动,半晌才回过神,连忙顺着他的手也向下看去。

  

  一个穿着艳俗的渺小身影,从剧场侧面的小门里溜了出来,只身往后面仓库似的建筑里跑去。

  

  小明今天很开心。

  小明今天很开心,因为昨天那一篇无情批判爸爸看女主播视频的作文,被语文老师表扬了。

  语文老师让他当着全班同学念一遍,夸奖他文字流畅,角度犀利。角度犀利这个词是他这个四年级小学生不大能理解的,之前只听说有个犀利哥,貌似也不是什么好词。

  但他不在乎,因为当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时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