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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么,加把力道。”

“勤勤,有时我想,如果我也有鹅蛋脸长鬈发,情形会不会好一些?”

勤勤一听,质问他:“你这是在说谁,嘎,谁?”

杨光咯咯咯地笑。

“杨光,我祝你快乐。”

“你不如祝我百折不挠,千锤百炼。”

勤勤服贴地说:“说真的,你不用磨练,才华也胜我多多。”

“但是我没有象牙白皮肤。”

“杨光,你卖的是力气,不是皮相。”

“有很大的差别,一张美丽的脸,是全球通行证。”

“怪得没得好怪了,怪得社会都哭了,怪起面孔来。”

“陪我到沙滩去散散步,我会好过点。”

“今天不行,明天我要去见工,后天或许可以。”

“见工?”

勤勤终于说溜了嘴。

“一家画廊约见我。”她只得承认。

“不行的,他们会与你订一张合同,一年叫你画三百张帆船,有些驶向夕阳,有些驶向月色,有些驶向荒岛,一直向前驶,勤勤,不到半年,你就会知道,你置身贼船,不得不往前驶,没有回头。”

杨光说得这么可怕这么真实,勤勤害怕起来。

“合同上每个小字你都要带回家用放大镜看清楚,可能有一款条约着你每晚去陪老板跳舞。”

“杨光,别夸张。”

“画廊叫什么名字?”

“檀氏。”

杨光忽然不响了,过很久很久,大约有分多钟的样子,他才说:“恭喜你。”

“你也认为可以?”

“那要看你的造化,对不起,勤勤,老板叫我过去。”

“有空找我。”勤勤说。

他已经挂断线。

勤勤低下头。做朋友,共患难容易得多了,互相诉苦,时间一下子过去,友谊加深,因为大有共鸣了解。

不应要求过高,不能逼杨光陪她雀跃,各人有各人的位置。

勤勤觉得寂寞,瞧,连欢乐都无人共享。

第二天,她约了时间,上檀氏画廊。

勤勤特意洗过头,换上见客的服装,抹点口红。这次她发觉檀氏上下人等一见到她便点头招呼,神情恭敬,把她当作贵人。

一定有人吩咐过他们这么做。

檀中恕迎出来,“欢迎你,勤勤。”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勤勤点点头,有点紧张。

“来,我介绍你认识檀氏的要员。”他推开会议室大门。

勤勤放眼看去,不禁吃一惊,在座各位,她均已见过。

不错,上次春茗,与她同桌的,便有这几位先生女士。

一位漂亮的中年女士笑问:“还记得我们吗?文小姐?”。

一早,一早檀中恕便有所安排了。

勤勤坐下来,檀中恕为她逐位介绍。“张小姐是我们的形象顾问。”

勤勤大奇:“形象顾问?”

张小姐又笑,“不能让我们的画家穿大红露胸裙子见客啊。”

勤勤一听,简直无地自容,巴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她面孔热辣辣红起来,随后又讶异,怎么,他们捧画家如捧演员?

檀中恕连忙解围,“李先生负责市场调查,他会让你知道,近年来什么画最受欢迎。”

勤勤不敢相信双耳,竟有这种方法!做艺术,何必理及顾客口味,那是超级市场经理做的事。

但是营业部的区先生笑笑,“每一项投资,都要有所报酬,我们不考虑低过百分之十的利润。”

勤勤看着檀中恕,“我要替你们赚钱?”

檀中恕没有正面回答:“看样子我们要为勤勤恶补《资本论》。”

市场组李先生很温和地说:“读过韩臣写的《经济入门》已经足够。”

“我是一件货品?”勤勤指着自己的胸膛问。

几位专家面面相视,作声不得。这位文小姐聪明有余,精慧不足,不知如何向她解释。

勤勤失望了,看样子合同签下去,纵然衣食不忧,她也不能再有自由画她要画的画,她甚至不能穿她要穿的衣服。

勤勤脸上犹疑之色路人皆见。

檀中恕叹口气,“你们暂且退下,把合同留桌子上。”

他们离开会议室。

檀中恕看着勤勤,待她镇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勤勤问:“你要找我画什么,帆船,裸女?”

檀中恕既好气又好笑,“你仍然画你惯画的题材。”

“但是李先生说——”

“李先生只是提供市场消息给你知道,让你明白外头在发生什么事,你总不能闭关自守。”

勤勤嘘出一口气,“那我仍然可以穿破衣服破裤子?”

“私底下你爱怎么样都可以,代表画廊的场合你要听张怀德指示。”

这是公平的,勤勤点点头。

“小心仔细读这张合同,条件已经尽量做得优厚,我半小时后回来。”他开门出去。

留下勤勤一个人坐在偌大会议室中发呆。

一人做事一人当,勤勤打开合同,一句一句读出来,她已经成年,没有人可以代她作出任何决定。

檀中恕走到自己房间坐下,神情十分疲倦,用手托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