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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但恨良宵

    “皇上,该上早朝了。”曙光微露的时候,张全硬着头皮走进来,在萧彻耳边轻轻道。

    “知道了。”萧彻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手伸在被子里握着她的手,一手探着她的额头,未动分毫。昨夜他整晚守着她,未离半步。服下药,子时的时候发了一身汗,到现在,热度已经退了不少。他的心也算是安下了。

    张全无奈地退了出去,派人回宇清宫取了冠冕朝服过来。

    萧彻怔怔地注视着她的睡颜,说了一整晚的胡话,呐呐地也听不清,想来应该是想家了。萧彻心疼地把她昨晚发汗时黏在脸上的凌乱的头发细细地拂开,重新归到发际额边,再一次把手停在额头上,确定她已经退烧了,才轻叹口气,转身出去。

    萧彻走后,屋子里静的发怵,沁雅睁开眼睛,木讷地盯着帐顶,几不可闻地一叹,复又闭目沉寐。她太累了……

    第二天,沈怀袖便进宫来看她。沁雅本还怪宁馨不懂事,没想到竟然是萧彻下旨让母亲来的。她的心里,越发迷茫了。

    沁雅这一病一养,又是多少日的功夫,她恍然觉得昨日还是芳菲满目,一醒来,已经有了夏天的影子,徒将胭脂泪,留与路人醉。

    柳妃与如妃已经怀胎六七月了,身子都发福,各种赏赐的吉祥物件络绎不绝地往二人宫里堆。

    “主子,您看这长命百岁锁,做的多精致啊!”李如的贴身侍女锦儿端着刚刚送来的赏赐,笑着奉承。

    李如搭着她的手从软椅上做起来,一手搁在肚子上轻抚着:“是吗?喜欢就赏你一件!”

    “主子这是怎么了?皇上日日赏赐,圣眷如此隆盛,主子怎么反倒打不起精神来?”锦儿把朱漆填金的红木方盘搁在一旁的花几上,小心地扶了她起来。

    “那边还不是一样!”李如意兴阑珊地就着锦儿的手慢慢地迈着步子走到窗口,望着外面曲苑荷桥,淡然地说道。

    “她哪能跟主子您比,不过是仗了太后的势。”锦儿言辞不敬道。

    “可是,皇上的心里可不一定这么想。”李如轻轻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远方。萧彻喜欢柳梦溪,因为他一眼就可以看透她,她耍的那些小伎俩,萧彻心中清清楚楚的。男人有时候,就喜欢女人使性子,而柳梦溪恰恰就是那样只会使性子邀宠的人。

    可是,文沁雅不是!她藏的有多深,或许,连萧彻也看不透她!

    “圣眷正隆?外面看着多风光,可是,谁又知道……”李如半闭着眼睛,不再往下说,眼角瞟到了花几上的漆盘,四件长命百岁锁静静地躺在黑底的丝绒垫上,金的,银的,翡翠的,象牙的,造型做工,都是上乘的。可是,东西送来了,人呢?人在哪里呢?李如望着康宁殿的方向,满眼的不甘心。

    内室的帘幔一道道放下,宁馨带着宫女们一福身,全体退了下去。

    沁雅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自从她病好以来,萧彻隔些日子就会过来一趟。偶尔也会留宿,就像大婚的那晚,两个人躺着,谁也不说话。她已习惯一个人睡,突然多了一个人,总是眠浅,刚开始的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

    那一夜,她听着他的呼吸平稳了许久,料他已经睡熟了。她睡不着,可又怕翻身惊动了他,轻手轻脚地披衣起来。

    她的头才离了枕,还没来得及做起来,身边原本已经睡熟的萧彻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一翻身便压在了她的身上,腾出的一只手撑在床板上,沁雅吓得呼吸一滞。

    春末夏初的天气,夜静如水,月光透过富贵锦的格子窗照进来,盈盈洒了一地。窗子上新糊了绿纱,隐隐约约似有夏虫低鸣。

    萧彻的目光灼热,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居高临下,遮去了沁雅所有的视线,让她的眼里只有他。

    沁雅吓得动弹不得,无辜地睁着大眼睛,只知道剧烈地喘息。

    沁雅的脸全在萧彻压下的阴影里。

    外间掌着的灯,高高地燃着的烛焰,热烈而疯狂!柔情缱绻,浓烈到唇齿相依之感,就像东风无力下的百花,瑰丽到了极处。

    烛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滴滴答答,分明寂静无声,却感觉滴滴烫在心头。

    “噼啪!”一个烛花突然爆开,停住了他的手。

    萧彻的手顿在那最后一颗盘扣上。蝴蝶嵌金百花扣,紧紧地捏在他的手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浓重,几乎耳边只剩下他的喘息,炙热而强烈地一波一波喷吐在她的脸侧耳畔。

    他又重了几分力,死死地攥着那一颗扣子,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放开手,一握拳,集中了所有的力气,打在枕上,击得床板闷声一震。

    “为何你要姓文!为何……”他的目光无助而哀伤,深深地望到她的眼眸里,他的爱太深太深,深地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沁雅为他的眼神震慑了,平日里那样的一个他,竟在自己面前露了这样的神色,仿若那明媚的春光里,隐在姹紫嫣红的背面的那一抹无人得知的苍白。他是富有四海的帝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