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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宫怨1

    胡家有女初长成,皇宫储秀深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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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中,华丽而壮观的皇宫大院静稍稍的不做声,可它却有着一喝惊天的威严。千里之外的泾渭河边,胡家人恭恭敬敬地聆听着皇宫的音讯,不折不扣。不虑身家性命地遵照皇宫言词执行着自己的人生。在这种虔诚意志的支配下,胡家女儿只能一个心意地奔赴皇宫,准备为皇家贡献终生。

    ***

    原来,因胡家姑母佛法有成,常被召进宫中宣讲佛法。

    一日,魏主皇帝元恪听她讲完佛经之后,问道:“按人生轮回的因果之说,难道世上的万民和朕这宫中之人,今生的一切都是前生修订的吗?”

    老尼说:“宫中之人多是上天派遣,不与世上相混淆。佛法无边,普照万劫万世,轮回的因果主持着每一个人。虽然芸芸众生命运不同,但世上的人都有佛性,只要遵循佛法,必能修成正果。宫中之人都是前生修订,也是佛因之果,况且宫廷也在大千之中,佛恩当然可以普照宫中诸位。”

    魏主又问:“朕所行之事,是天意也,佛意也,人意也?”

    尼说:“皇上依天行事,福及黎民,佛主岂能干扰皇上意愿?只能在天助力,在世助果,普照天下生灵,保佑皇上福寿安康,国泰民安。世间一切事故全是因果所定,万物都有发生与消亡的根源,自是缘生缘灭。”

    魏主指着坐在一旁的皇后和嫔御们,对老尼说:“这些人也不与世人相混淆吗?”

    老尼说:“皇后。贵嫔都是天上仙女下凡,自然带着齐天的富贵。单这面容长相,岂是凡人所能比的?”

    高贵嫔插言道:“长相好能带来富贵吗?”

    老尼说:“非也,人生贵溅不在长相。我家侄女也有一幅极好的长相,乡间都说她长得像天仙,但她生在边远地方,就是命蹇福薄,哪里比得咱们娘娘和贵人们这样洪福齐天。”

    魏主问道:“可是你的兄弟,临泾胡国珍家的女孩吗?”

    老尼道:“正是。”

    魏主说:“朕早听说你说过,临泾胡家有个极美的女儿,文武齐备,又善女红,岂能福薄?要是真如你说的那样命蹇福薄,看朕给她富贵,也让她富贵长久,如何?”

    老尼见皇上如此说,自知失言,忙说:“我家侄女托着皇上的福,已经是比世间女子好命的了,又劳皇上挂心,哪里能担待得起?”

    魏主说:“朕偏让你们大家看看,朕也能改变命运不好的人。朕今天就封她为充华世妇,即刻宣旨进宫。”

    老尼后悔自己在宫中多言,却也晚矣。出宫后,她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心中暗誓,再不进宫讲法。

    胡充华就是因此从千里之外被召进宫来,走上了一条她想都想不到的坎坷之路。

    胡充华母女离家东行,取道洛阳的时候,正是朔气迎面。冬雪纷飞的时节。送别的亲友顶着呼啸号叫的寒风,捂着冻僵的面孔,留连不舍地送出二三十里路。送人的。和离家的,个个都是凄凄惨惨,直到皇家车马的形影渐渐模糊,互相之间再也看不到了,还是依依不舍。

    人影被雪花干扰,已经含混不清,胡氏母女俩还探着身子向后看。皇甫氏见女儿身子冻得颤抖不已,忙呼前面高大的宫廷马车停下,让丫环把女儿扶进自己的蓬车里。胡充华上了母亲的车,一头扎在娘的怀里,抽抽嗒嗒地流着眼泪。皇甫氏搂着女儿,用手拍着她的背,闭着双眼任马车颠簸…。

    一路上,天空阴霾不开。惨白色的雪连着惨灰色的天,远近苍茫一片,难见高山和平川。只听见车轮“咔咔”的压雪声,只看见嘴里和鼻孔冒出的阵阵白色呼汽…。天色渐渐发黑,行人更加稀少,只有寒鸦在枯树枝上呀呀啼叫;不时夹杂进钦差冷酷的喝马声,增添了几分离心楚楚,离意凄凄的悲凉心情。

    中途的驿站冷冷清清,让这母女俩渡过了离家后的第一个最难熬的夜晚。驿站的火炕没有人烧,也找不到柴火,躺在冰冷的炕上,胡充华紧紧地挨着母亲,想让娘亲暖和一些,自己的心也暖和一点。

    早晨,众人很快地吃完了简单的早餐,母女两人哆哆嗦嗦地登上马车继续前行。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让途中行人苦不堪言。

    一行人快要走到潼关的时候,胡充华从车缝中看见前面远处的路旁跪着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人。走得稍近一些,再看,很像是郑俨。那人披雪迎风,与大地原野上的灰白色混在一起…。要不是心中有灵,还真不容易看出那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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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走近了才看清,真的是郑俨。他的双膝跪在雪窝中,头上和肩上被落雪盖了厚厚的一层,面颊上溶化的雪水顺着脸往下淌,身体却在微微抖动。

    小姐知道,郑俨穿的白色外罩是她在夏天时特意给他缝制的,是让他在夏天穿的,他竟然在这个严寒的冬天罩在军服的外面。钦差官吏们跃武扬威地从他面前驰过,飞溅起来的冰雪喷向他的脸上和身上,他急忙抹去脸上的冰雪,眼睛直直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皇宫马车,寻找着他想见到的人。

    胡充华眼看着自己日夜想念的人就在车前,不由自主地忙叫马车停下,探身车外叫了一声:“郑俨。”

    郑俨跳起身来,冲到小姐车前,却忙又跪下说:“郑俨给贵人叩头了。”

    两人四目相视,却说不出话来。胡充华已是双泪如注,郑俨的眼中也已经泪水模糊,咽噎得发不出音来。

    胡充华强噎泪珠,勉强说出:“分别以来,一向可好?原指望…,却不想相见时,竟在这里。”

    郑俨两眼红润,断断续续地说:“在下本是到京城送信,正好听说小姐已当贵人。返回途中特地在此等候,意在送小姐一程。至今在此等候刚好两日。也是老天有眼,终于叫我等到了贵人。”

    胡充华咽噎着吐出一句话:“只望你好好保重,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正说着,前面钦差又骑马折回,对胡充华说道:“皇上有命,请充华速速进宫。”说完,他令车夫打马急驰。

    胡充华恋恋不舍,张口无言,只能举手相招,又从怀里取出那只小黑马向着郑俨举了举,略示心意。郑俨呆呆地站立着,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小姐从面前驶过。老夫人的马车早已来到眼前,车夫认得郑俨,停下车让他与老夫人说话。郑俨忙凑到车前,给老夫人施礼问安。

    皇甫氏坐在车中向他说道:“快快回家去吧。”

    郑俨说:“我来时,原想在京城逗留两天,已经与家父说好的,是请过假的,敬请放心。”

    皇甫氏说:“你就不要再过黄河北面去了,直接回家去,替我捎个囗信,就说我们都很好,让老爷不要挂念。你回家去,老爷自有用你处。”

    郑俨给老夫人施礼谢恩后,见小姐车已走远,便飞身急追小姐的马车。怎耐车马飞驰太快,他追了一程,没能追上。

    探身车外的胡充华,向着他急急地摇着手,示意让他回家去。

    郑俨只好恋恋不舍地站在那里,遥望宫车。他看见胡充华的宫车越来越小,她的身子一直探出车外,在向后看着自己。他先是身不由己地跟着宫车跑,直到再也看不见宫车的时候才站住脚,放声地喊叫起来。

    这边,胡家女儿眼见着自己和郑俨的距离越来越远,那英俊男孩的身影越来越小。风雪也越来越大,雪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遮住了对方的身影,他们的眼前全是鹅毛般的大雪。胡充华想着郑俨身在黄河以北,为送自己一程,风雪天中冻僵在野外,心痛得如翻江倒海一般。颠簸的马车干扰着她的思绪,她遥看那渐远的身影,口中吟道:

    莫相随,

    莫相追,

    高车远逝难转回;

    送我向东西,

    汝自去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