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十一章 大丈夫身先敢死 看贼酋何处引渡


    马欢一怔,看来眼前这个少年是不准备给自己留余地了。

    其余四人也纷纷道:“我们也没什么要说的。等我们回来,和大伙儿说个够!”

    “对,回来说个够!”

    马欢缓缓走过,在五人胸膛前各自拍了两拳,道:“好男儿!咱们走!”

    秦航司马尚游等人看了费信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跟在马欢身后,踏步而去。

    费信终究不忍,一行热泪,已自涌出。

    苏州府,沙镇。

    若纯连日来心神不定,思绪凌乱。秦航走了两月有余,没有一丝音讯。她时常盼望着出海的渔民能带回来一些关于船队的消息,每次看到他们出海而归,总是上前嘘寒问暖,希望能打听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讯息。可每次希望过后,便是失望。

    她也知晓,此刻船队只怕已在万里之外,大海茫茫,又不似陆地驿站众多,何谈音讯?只是数月来的担忧,愁虑,将正值妙龄的年华少女却是折磨得日渐清瘦。每一次做梦,每一次叹息,每一次无奈,皆是欲罢不能,身陷其中。娘亲琴姨也多次看不下去,劝她放开心眼,吉人多福。

    这一日黄昏,更是胸口发闷,疼痛难已,双眸跳得厉害,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事临身,却又说不清楚,朦胧之间,思绪已是模糊。她放下手中布匹,轻轻带上了房门,径自走向后山。

    天色已渐暮,山上轻起寒风,阵阵袭来,颇有凉意。若纯身上此刻已多添了两件衣物,自是不惧。

    她缓缓走向那片山石,那里是她和秦航常坐的地方,也是临别前夕所处之地。旧石冰冷依旧,只是旧人却已远离!她独自坐了上去,轻抚着这丝丝圆滑,心中有万千话语,却不知该向谁说?

    那远方的少年郎,可曾记得,昔日在这片山石前的海誓山盟?可曾记得,许下过的豪言壮志?又是否会想念石前的月下伊人?

    “每当近黄昏的时候,我就会来这儿。”夜色下,她喃喃自语道。

    “只是这些日子,石前的人影却只一个。”她柔嫩的双手依旧在抚摸着,仿佛那块圆石,便是她心爱的人儿一般。

    “也不知何日何时,这孤影能成对影......”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两滴清泪,无声地滴在石上!

    假若回到五百年前,这块山石,没有经过风吹,没有经过日晒,没有经过雨淋,没有那前世的回眸,此刻,会不会为她融化?哪怕是融化一点点,只需要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就可以,抵住那飘向远方的思念?

    船队。

    马欢带着秦航他们五个,又转了数艘战船,挑选出十三名水手,共计有十八人。邓孝明,赵盛郅等赫然在列。

    这时,马欢将整个船队精挑细选的十八名水手集中到战船,亲自训道:“你们肯定会有疑问,既是要去打海盗,带几队军士即可,为何要带上你们?”

    众人在选人之前,就有此疑问,只是当时也没人敢问。这时听马欢自己说出,众人嘴上依然不言,脸色却有一探究竟之意。

    马欢续道:“此次作战,本将已计划妥当。趁着夜色,以十五艘战船为主力包围敌穴,力争做到无一人逃脱。你们是整个船队水性最好的,你们的任务就是,潜泳至敌船船底,将敌船凿出几个窟窿。记住,窟窿要凿多不要凿大,若是提前让敌人发现船只漏水,敌人便不会乘船而逃。”

    “原来马将军是要我们去凿窟窿啊,这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众人心里皆如此想道。

    马欢看出少年们的不以为然,正色道:“不要以为任务简单,敌穴是在一个海岛上,那海岛能容上万人。待会儿本将会对敌穴发动炮击,炮击半个时辰后,敌军便会想法外逃。本将正是要让他们上船逃跑,否则他们要是缩在岛上顽抗,要想一举破岛倒也不太容易。只有逼得他们上船,事先咱们再将船凿漏,这样敌人才会全部葬身汪洋。只是汪洋之中,船只最为要紧,敌人肯定会安排人专门看着战船,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他们,并且不让他们发现凿船意图,还要控制船漏的时间,非水性极佳之人才不可完成,故而本将将你们挑选了出来。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众人慷慨齐道。

    司马尚游忽问道:“将军若是直接将其战船全部击沉,不就完事了么?为何要如此麻烦?”

    马欢像是早料到他们会有此一问,立马接道:“直接开炮击船,不能一网打尽。敌方船只泊得分散过重,没有完全集中,若是突然开火,只能伤到小部分,大部分船还是能跑的。黑暗中不利追击,炮火无法发挥精确打击优势,所以真要如此,我们只能目送敌人大部逃跑。”

    众人点头称是,心想行军打仗确实要有一套,若是计算不精,十有八九要出意外,马将军人称名将,确实是名不虚传。

    司马尚游听闻此理,已是恍然,称颂了一句,便即退下。

    秦航忽又问道:“若是对方放弃战船,死守此岛该当如何?”

    马欢笑了笑,秦航提出如此问题倒也直接证明他们毕竟是水手,打仗确实是没有一点觉悟。但他似乎特别喜爱这伙年轻人,丝毫不以他们乱提问题而发怒,按照军规,主帅们既已制定作战方略,其他人是不应该有闲言杂语的,尤其还是一帮水手。

    他又接道:“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做困售之斗。尤其是在大海之上,有机会跑都会想着跑,死守荒岛都是死路一条。船只是逃跑最重要工具,没人会舍弃不要的。本将之所以定时炮击半个时辰,就是要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上船,待到他们上船扬帆之后,漏洞便发挥效果,此时就算想堵,也是措手不及。”

    众人这才大悟,心想此计果然周到,各种可能全部算好,敌人今次是跑不掉了,众人对马欢的敬佩更深一层。

    马欢收回了笑容,语气颇为严肃,正色道:“只是你们此去,风险极大。需要先趁着夜色,慢慢潜游过去,而后潜泳至船底,凿洞技术更要大加注意,万不能让船上之人听到声响。一旦被发现,凿船意图就完成不了,甚至很难生还。我方战船又不能过分逼近,无法直接支援你们。所以能不能成功,就全靠你们了!”

    众人来时都做好了准备,此刻听得马欢说出此间风险,大多数人脸上尽皆一沉,知道自身成败关乎着整个计划。若是被发现,非但回不来,而且造成计划失败,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之举。若是成功,当然也能全身而退,到时回来就是功臣。真的是成也水手,败也水手!

    众人想通此层,面色凝重,却又透漏着万分坚定,大有壮士去兮不复还之意!

    马欢吩咐亲兵拿了两坛好酒,又拿过十九个大碗,一碗一碗亲自倒满,他举起手中自己这碗,大声喝道:“兄弟们,今晚拜托各位了!”说罢一饮而尽,大手一摔,碗破。

    众人皆举起酒碗,也是豪饮而尽,尽而一摔,数碗齐碎!

    秦航道:“将军,请记得再多预备几坛,待小子们回来,还要一醉!”言罢当先走过船头,拿过榔头铁锥,一跃入海,向敌巢游去。

    余下众人皆道:“对!还要再准备几坛,回来共醉!”纷纷拿过家伙,纵跃下海,向前游去。

    马欢望向这十八个身影,有的还是这么年轻,有的已有妻室。可是就这么一去,却连头也不曾一回,何其气概!何其悲壮!他没有时间再想许多,转身而令道:“传我将令,半个时辰后,各船匀速推进至敌巢二十海里处,立马炮击!”

    秦航正自游着,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话语“秦航,想不到咱哥几个又在一起并肩奋战了!”

    他不用回头,便知身后之人定是邓孝明无疑。他深呼一口气,接道:“是啊,哪都有你小子,这辈子,咱是粘上了!”说罢轻声一笑。

    邓孝明也是深深呼气,叫道:“这回要是立功,咱就发达了。以后谁敢瞧不起我们沙镇好汉!”

    旁边一个声音道:“是啊,成了咱就露脸儿了,败了咱就同年同月同日了,哈哈哈!”却是司马尚游打笑道。

    “好一个同年同月同日!咱要是光荣了,第一个就饶不了你这个乌鸦嘴。”邓孝明继续打笑道。

    “你们能不能别贫了?将军让我们来办事儿的,不是让我们在这里嬉笑的!要是让敌方听到了声响,就真输个精光了!”寡言少语的赵盛郅受不了他们这般,便开口阻断。

    秦航看了一眼这个一起从沙镇走出来的同乡少年,心下百感交集。以前种种比试,他要分出胜负,现如今生死办事的关头,他还是要争输赢。只是此刻他的话却也言之有理,眼看离对方船只距离越来越近,任何声响都有可能让对方发觉,哥几个也都闭口不言。

    忽然,秦航定眼瞧去,前方一海里处有一艘小舟,在四下巡逻,舟上约有四五人,却并不点灯。若不是秦航眼尖,恐怕还真难发现。想不到敌方如此谨慎,离船队还有十里左右,竟也布了暗哨。

    秦航略打手势,示意前方有船。众人一见,皆屏住了呼吸,不敢冒一言一语。

    秦航伸出右手,指了指海底,示意大家潜泳过去。众人瞧在眼里,各自眨眼相应,随即缓缓沉了下去。

    众人在海底缓慢潜游,使用的都是蛙泳身法,十八人如十八条青蛙般蹬脚急弹,又有如黑暗中海底的幽灵一样缓缓向前方飘去。

    海底中黑暗无光,众人无法辨别方向。只能靠之前记住的大致方位,统一向那方向游去。

    一刻过后,秦航凭借着黑暗中超乎寻人的目光,看到前方有不明物体发出淡淡反射光芒。他带着众人缓游过去,那光芒越来越近,越近越亮。过去一看,那光芒淡淡蓝色,丝状物,漂浮在海中,看形状有点类似蘑菇,却又多了很多触角,又像是水蛭,在缓缓飘动。那光芒物众多,海底这蓝色亮光就是这些“蘑菇”状物体发出,极其美观。

    秦航听老水手说过,海底中有一神秘物体能发光,能飘游,是海中的浮生动物,唤作“水母”,今日一见,应该就是这玩意儿了。

    秦航他们正愁黑暗中无法看清前方状况,这时这些水母发出的光芒恰好让他们眼前一亮,借着这些光芒,秦航看到了头顶正是敌方船底!秦航等人心下大喜,游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地儿了。

    邓孝明拔出腰间铁锥,正要贴身上去凿板,秦航迅速拉住了他腿,邓孝明无奈退回,眼神中满是疑惑地望向秦航。此刻他们在水母蓝光的照耀下,都能看清彼此。

    秦航指了指船底挂着的那些鱼丝网线,只见整个船底被鱼丝网线所绕,线丝上每隔一尺之处都挂了一个小铃铛,这些铃铛一个一个延伸至船身两侧。

    众人这才明白,船底被线丝紧紧缠列在一起,若要凿船,必先割断线丝,线丝一旦断开,线上的铃铛便会发出声响,船身两侧的铃铛自会受到感应同时响起,船上之人就能断定下方有人捣鬼。

    众人脸上都是怒气横生,万想不到敌人竟如此狡猾,不过心下也暗自佩服敌人,竟能想到此招,也确实不易!

    众人这下犯了难,依照时辰来看,再过一刻时辰,马将军便要发动炮击了。如若在这一刻时辰之内不解决此难,岂非前功尽弃,白来一趟?众人心急如焚,又不敢贸然上去开凿,纷纷在海底打转,苦思方法。

    此时,前方忽然游来一条怪鱼,牙尖利齿,尾如扇叶,两侧犹如鸟翅,身形足有六尺,张开大嘴,呼啸游来。

    众人一见此鱼形状,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鲨鱼了,且还是条小鲨鱼。各人迅速分散,准备避开这个凶神恶煞。

    秦航正愁无法破解那铃铛缠丝之难,突见这鲨鱼到来,顿时眼冒精光,他看准鲨鱼扑来方向,顺势转向向上急游,翻身骑在鲨鱼背上,左手扼住它咽喉,并打手势示意哥几个过来帮忙揪住它尾巴,众人虽不明秦航此举意欲何为,却也各自游来前来帮忙,几个小伙子联手制住了这条小鲨,只是鲨鱼水中力气极大,仍在不停反抗,秦航看准鲨鱼颈部,急点一指,指上注以内力,那鲨鱼受此一点,难以动弹。

    秦航示意将鲨鱼抬向船底,众人跟在身后,向船底游了过去。秦航右手掰开鱼嘴,鲨鱼露出了它那满口尖牙,瞧上去森然恐怖。秦航将鱼嘴靠近船底上的线丝,双手一合,线丝被鲨鱼鱼嘴咬断,多条线丝被利齿割破,登时飘将下来,线丝上的铃铛也受到感应,轻轻晃动。

    秦航急向众人使眼色示意大伙儿放手,众人放开鲨鱼,退到一旁。说时迟那时快,秦航松开双手,反脚一踹,那鲨鱼被踹得吃痛,直往海面飞去。

    船上众人已看到船下线丝被断,铃铛作响,正自怀疑来了敌人在船下捣鬼,忽见一条鲨鱼跃海而出,鱼嘴上布满线丝,在海面上打了一个滚儿,便向另侧游去。

    众人一见,想是那鲨鱼好奇心重,咬到船底了,皆觉惊奇,却也不作理会,任由它去。

    司马尚游在海底见秦航危急中能想到此计,登时佩服不已,向他竖了竖大拇指,赞他有勇有谋。众人一看,亦都竖起拇指,敬佩之意,不以言表。

    秦航摆了摆手,拔出铁锥,指了指船底,示意众人赶紧干活。众人收回拇指,纷纷拔出家伙,分批向各船游去。

    未几,船上之人见各船两侧铃铛皆响,本以为有人作怪,但见那鲨鱼时而跃起,时而下海,皆以为是鲨鱼咬线所致,是以并不惊慌。

    只是众人在海上混了这么多年,从未听闻鲨鱼还有咬线之嗜好,今日一见,皆觉惊奇。

    正当众人啧啧称奇之时,忽闻炮声隆隆,声声炸响!似天崩地裂般,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