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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银子变杂粮陈顺挨骂

    楔子

    “董氏小碗,安阳大柳树村人士,现年十三岁,自卖自身,情愿为奴,任凭差遣。恐后无凭,立此并照。”

    小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病态的红晕,她迫不及待地在这张薄纸上按下了手印。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的自己,竟会有自卖自身的一天。

    而一切,都要从三年前说起。

    ***

    第一章

    隆道八年腊月,杭州府安阳城城郊。

    金乌西坠之时,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升起了袅袅炊烟,为冬日寂寥的大柳树村凭添几分生机。

    小碗正在舅舅陈顺家的小院里哼哧哼哧劈柴,虽然身上只穿着层层补丁的破旧短袄,额际还是渗出汗水。

    原本这种体力活都是舅舅陈顺包揽的,只是这几日,他被村长刘大介绍去安阳城帮工,每天里都是早出晚归,所以才让小碗这个十岁的女娃子提着砍刀上阵。

    陈顺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庄稼汉,人也是老实巴交的,但对小碗这个妹妹的遗孤十分好。六年前,她从这个身子里清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舅舅陈顺。

    原主的娘亲早逝,亲爹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丢下四岁的女儿就闹起失踪,还是好心的乡邻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送到了舅舅家。陈顺不顾老婆冷眼,硬是把家里所有的银子抠出来,寒冬的三更夜里,愣是在城里大夫家门守了一夜,才求得大夫救了外甥女一条小命。只是他不知道,小姑娘内里已经换了从现代来的成熟芯子。

    “小碗,使点劲儿啊,也不知道饭都吃到哪里去了?你舅快回来了,饼还没上锅呢,麻利点儿。”舅母吴氏从灶间伸出头来,看着小碗脚边一小堆劈好的柴禾,眉间拧起了一团疙瘩。

    和憨厚的舅舅不同,吴氏是个刀子嘴的厉害妇人,同样也是个会过日子的麻利人,陈家只有几亩薄地,也多亏了有她操持,总算忙忙碌碌一年下来,能供上家里几张嘴吃用,更要紧的是,还得紧巴巴挤出银子,供独子陈秋实去安阳城里的学馆念书。

    说起来,表哥秋实在大柳树村也算是顶顶有出息的后生了,十五岁的年纪已经考过了县试、府试,是正正经经的生员,离秀才的功名可就只有一步之遥。村里人都说,是老陈家祖坟冒了青烟,才得了这么个出色的儿子。有了这个儿子,就算家里穷的叮当响,陈家夫妇在大柳树村也能硬起腰杆说话。

    小碗用袖口抹了一把汗,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砍刀准备继续跟那捆柴搏斗。

    就在这时,小院的木栅栏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豆蔻年华的姑娘。

    走在前头的是村长刘大的幺女荷花,长着喜庆的圆脸盘,穿着簇新的水红掐牙半臂儒裙,手腕上还套着赤金手镯,这等装扮在这乡下地方也只能在村长的家眷身上看见。

    荷花正要进去,就撇见地上的柴禾堆,又赶紧拎起裙角后退几步避开,才冲着小碗道:“喂,秋实哥在不?”

    这一幕是一旬上演一次,跟秋实散学回家的周期一致。

    村长刘大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心肝宝贝女儿养成了这性子,不知是不是话本听多了,相中了少年书生陈秋实,但凡碰到他回村的日子,必定要妆扮好,来上一两次的“偶遇”。

    “秋实哥今儿不回来,先生单独留他下来指导功课。”小碗早就习惯了荷花的阴阳怪气,青梅竹马的表妹什么的,总是不受某些人待见。

    荷花立刻拉下脸子,转过头对跟在后头的姑娘呵斥道:“香桂,你也不打听清楚!早知道今天就不穿这身了,这可是爹爹托人从杭州府捎来的,就算是安阳城里,也没有的新样式。这下可好,等下次再穿,可就有印子了。”

    “荷花姐姐且息怒,这点褶子无碍的,下次穿之前,用熨斗细细烫平就好了。再者说,这可是好事情。先生留陈家大郎下来,必定是为了今年院试做准备呢。过了院试,可就是秀才了。”叫香桂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身段曼妙,更是有一把好嗓子,一段话说下来如碧珠落玉盘,婉转动听。她的身世说起来与小碗倒是相像,也是孤儿寄养在亲戚家里,只是村长家生活要富裕许多。

    香桂身上的袄裙小碗看着眼熟,仔细打量了,才发现这是荷花的旧衣裳,不过此时穿在她身上却是十分贴合,袖口、裙角处还加了暗色的缠枝纹,显然是用心改过了,要不是小碗去年看荷花穿过,还以为是新的呢。

    “说的对,可不能耽误秋实哥考秀才。秋实哥那么聪明,以后一定做状元。”荷花脸色转晴,又想到了秋实穿着状元袍,打马游街的情形,不由痴痴笑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香桂,此时微垂着脸,轻蔑地撇了撇嘴角。

    小碗把这些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话,此刻她只希望这两尊大佛赶紧离开,再耽误下去可就没柴做饭,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