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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面人

    李殊文有一双漂亮的近视眼。为了调整焦距,时时眯着,似颦似笑。

    此刻正聚精会神的对着小巧的笔记本,十指灵敏的飞速敲键盘。她坐在学校湖边的石桌边,旁边寂灵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抄她的暑假作业,头也没空抬。

    “我说,你自己做也是来得及的吧,非要赶到今天报名了再来抄。”李殊文在看电脑的间歇撇了她一眼。

    “我回老家补了整整一暑假的医术,拜托~让我省省脑子吧。”寂灵从作业本中抬起头瞄了李殊文的电脑屏幕一眼,“写什么呢?新小说?”

    “嗯,《蜉蚴之宅》。”

    “什么内容?”

    “普通的侦探推理。”

    “还没毕业你都成百万富翁了。”寂灵撇撇嘴说。

    李殊文停下打字的手:“你爸爸说我们存储资金,当一些始料未及的大事件到来时,就知道好处了。”寂灵伸个大大的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不以为然的说:“那个老巫医跳大神的话,你也相信?托他的福,我这辈子都穿不了吊带裙,你看看我手臂上这块肌肉,你看看!”寂灵越说越激动,一边用手捏自己手臂。

    “还好啦,没有那么明显。”李殊文赔笑。

    这时,寂灵的手提电话响起来——一阵狰狞的大笑声。把李殊文吓的差点摔下凳,“该死的,哪里下载的这yín笑铃声。”

    寂灵取笑着说:“是某人魔化了的笑声。”一边说一边接起电话:“喂,老巫医。干吗?”

    不知那边说什么,寂灵从凳子上跳起来说:“什么?我不去!我刚从那边回来!!”话筒那边传来几里哇啦的说话声。

    “不去,我暑假作业还没写完,不能为了这一次让我留级吧!”寂灵说完听了那边回答,看向李殊文,把电话递给她。

    李殊文接过礼貌的先问好。

    “殊文啊,你好你好,那个,麻烦你帮个忙好吗?”电话那边声音干瘪的讪讪笑。

    “什么事?”

    “你帮忙把寂灵的作业补一下可以吗,她必须马上动身赶回云南。反正报名已经报过了,我会和老师另外请假的,可是作业……”

    “嗯?”李殊文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像是犹豫的考虑从鼻子里哼出来。

    “两千。”话筒那边继续说。

    “五千。”

    “吓,三千。”

    “五千一。”

    “……三千五。”

    “五千二。”

    “四千!”

    “嗯……成交。”李殊文见好就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能杀的太狠。然后把电话递还给寂灵。这边寂灵早已气的七窍生烟了。结过电话噼里啪啦一顿骂。忽然停下来说“四六?你做梦!!三七!”然后看样子是得到满意答案,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记下一些资料,才挂了电话,狠狠的瞪着已在继续码字的李殊文。

    李殊文头也不抬,悠闲的说:“一个月的巧克力。”

    “哼。”

    “啧,新订了一套最好的银针,刚开始学巫医的人不知道用不用的到呢。”

    “嘿嘿。”寂灵板不住,嬉皮笑脸起来,“我去了,回来送你个大叔。”

    “保持通话。”李殊文话音没落,寂灵早已经跑的不见影子了。摇摇头无奈的合上上网本,拿过寂灵留下的作业开始抄写。

    忽然听见在不远处的学校大礼堂内传来悠扬的乐声,很多乐器合奏,离得太远,不大分辨得出,还隐约有人咿呀作唱,有戏曲的韵味。李殊文抬起头看去,很奇怪,那个大礼堂在人工湖边缘的学校角落,平时很少有人去,怎么这时候有人在里面唱歌。李殊文对着作业犹豫一下,还是站起来,把东西全都收进自己那个大大的单肩背囊,走向大礼堂。

    大礼堂大门紧闭,绕到边上,发现礼堂最后排的窗户掩着没有关紧,但是里面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这个大礼堂每次学校晚会都在这举行,里面除了演出台的三面墙上全都挂的这种厚实的深紫色丝光绒布幕,全部拉上在里面就感觉像被关进了一个黑匣子。李殊文轻轻打开窗,先把背包慢慢放进里面靠窗地上,再轻轻一个翻身跃进去。从里面只看见深色绒布微微鼓动一下,并不引人注意。

    “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听何处,哀怨笛,风送声声。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到这时李殊文才听出来是越剧的《葬花》,她悄悄挪到旁边座位的后面,从两张靠背中间露出眼睛偷看。本来观戏算是光明正大的,即使是偷看戏也应算是文雅事,可是毕竟是翻窗进来还是有点心虚。

    只见偌大的舞台上一位身影婀娜的高挑女子甩着水袖哀哀怨怨。舞台后面两侧角落处零散坐着七位白须雪发老人,拿着二胡等乐器伴奏,衬托着中间这位云鬓粉黛,在光线不足礼堂内,不知怎的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的寒意。李殊文从包里掏出一支只有大拇指粗细的伸缩望远镜,拉开凑上去看。越剧的妆容并不浓厚,可以看见那女子略施粉黛,刘海挡住了眉,消瘦的瓜子脸,五官姣好,正泪盈于捷的在唱“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甩起水袖,侧腰弯身作捧花状。女子的声音有点沉,絮絮的低吟,别有一番滋味。“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直到单独的戏份唱完,女子停下来,李殊文仍觉得意犹未尽。

    女子在台上抖抖水袖,全收回到腕上。

    李殊文犹豫是现在走还是在等等看她们还唱不唱。正在徘徊时瞄见左侧靠近幕后黑暗角落的两个老人忽然化作两道白雾袅袅的飘向女子,在她身边消散,女子深吸一口气,像是把两股气吸进肺里,叹道:“现在想凑一出戏都不够人了。”女子声音并不清亮,但礼堂安静空旷回音很大,李殊文在这么远听的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吓得用望远镜迅速的扫了刚才那两位老人坐的地方,只有两件乐器掉落在地上,那两位老人连性别都没注意到。李殊文皱起眉头不动声色的看下去。

    女人袖起双手歪着头含笑向坐在右侧第一位的老人走去,一边说:“咱们这一派是越来越衰落。”

    老人收起二胡的弦弓说:“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从李殊文的角度看去都只看见两人的三七侧面。

    “我们的时代就快回来了。”女子走的很慢。

    “我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