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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叩访杨仙岭

    第15章叩访杨仙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唐人刘禹锡一语道破天机,赣州杨仙岭即是一个佐证。这座山高不过412米,然而,由于杨筠松的栖居,它大放异彩,傲然耸立在江南此起彼伏的山岭之间。

    杨筠松,唐末堪舆家,僖宗朝官至金紫大夫,掌灵台地理事。黄巢起义攻破长安后,隐居到贡水之滨一座人迹罕至的山中,修炼讲学,传道授业,风水术中的峦体派自此逐渐成型。人们把山的主人称作救贫仙人,这山就叫作了杨仙岭。“仙是山人”,看来,仓颉造字时压根儿就没把仙放在不食人间烟火之列,无非,他们住在云里雾里。救贫仙人也不离凡尘,他住在人间的山里,以平生所学,救民困,解民忧,教人们择地而居,繁衍生息。他倡导的风水术,剔除迷信成分,不乏处理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真知灼见。也是的,晨起开门,上坟祭祖,所见为一派颓废景象,心情舒畅、安居乐业从何谈起?自然环境对人们生存所起的某种微妙作用,以及唯心主义这个宽慰人心“莫须有”的狡猾理由,日复一日的暗示,久而久之,人们便迷恋起风水来。盖屋建坟,都要端罗盘,看地势,察方位。

    风水先生为自己选定地盘,眼界总不至于太离谱吧。我们绕过无数道曲曲折折的山路,杨仙岭渐次明朗起来。真个好山!巍然矗立在眼前的杨仙岭,齐腰而上散落着灰白的嶙峋怪石。远远看去,就像是大山之巅绵亘着一座城堡。我甚至疑心已置身于世界屋脊,山体上那裸露的巨石缀成一片多么像气势恢宏的布达拉宫。有了怪石,山便显得神秘,单凭这一点,杨仙岭就足够有资格鹤立于这绵延的青山中。

    我的确应该震惊,这样峭拔险峻的地方,居然砌着整齐的登山路。是什么朝代,是什么人,如此虔敬,如此坚韧不拔,捡来片片碎石一步步垒向高高的山头?不只是千余年前的救贫仙人,当我渐至峰顶,我有理由相信,慕仙人声名、步仙人后尘的山外来客当不会是少数。站在山上,极目远眺,谁都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尤其在你面江俯视的时候——四周,群峰荡漾,满目青松汇成绿色的海洋;山下,农舍静卧,袅袅炊烟弥漫着醉人的田园风情;远处,贡江悠悠,清澈明丽的江水如绶带般抛入眼帘;对岸,楼宇幢幢,新兴的梅林镇折射出一派都市状貌。放眼尽是好风景,得意的双眸游移不定,想把一切美丽景致看个饱,再带回去“反刍”,咀嚼个够。

    杨救贫是一个有故事的仙,杨仙岭当然就是一座有故事的山。峰顶西端有块巨石,山下的人美其名曰鸡公石。据说,每每晨曦初现,睡眼惺忪的村民就会听见“喔喔”的啼唱,司晨的就是这酷似公鸡的大石头。我在峰顶的磐石间攀爬。我想,这里面肯定凝固着许许多多耐人寻味的珍闻。当我们有心拭擦,它们会抖露湮灭在岁月风尘中的遗痕。峰顶东侧兀地高悬着的那块岩石,危如累卵,我小心翼翼地攀援而上,只觉凉风飕飕,仿佛乘坐一柄利剑在时空隧道里遨游。更绝的是,它竟那么像智慧老人的头颅,莫非是救贫仙人羽化后的遗容?它不仅有鼻子有眼,还长着眉毛呢,眼眶上方那株小树的姿态像不像?中华民族的历史积淀太深厚了,随便拣起一截残砖碎瓦,吹吹灰,说不定就会晾出一段久远的故事。山南侧一块平地上散布着几只刻有“咸丰”字样的石制香炉。听人说,旧时杨仙岭不仅岭下有颇具规模的华林寺,岭上照例“白云生处有人家”,建有规格很高的杨仙祠。这些建筑今已荡然无存,但文化的衍播却不会停息,民间口耳相传势必演绎出新的情节。对这些或许禁不起科学质询的“文明”,我们该持什么态度呢?

    我感叹商业社会人们的实在与精明,这样,我也就能够体会为何当地山民如渴望幸福生活一样,渴望杨仙岭不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旅游兴业,朋友们来看哪,盼得急切。“俗人”务实,“雅客”却喜好添上“文化味精”。很好很好,相得益彰,那就不妨搞个文化旅游。其实,不言而喻,历史长如中国,难免不交上这等好运,走上这条道儿。事实也是这样,旅游一旦与文化联姻,自然风光就会丰满起来。不是吗?湖北黄州那“小土坡而已”,因为有了东坡居士的《赤壁赋》而滋生出茂盛的枝节,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从这个方面说,我们这个处处蕴涵着文明气息的泱泱大国,不少景观都亟待掀开她的盖头来。贡江江畔的马祖岩,为旧时赣州八景之一,曾云游此地传教的唐代僧人道一禅师,一度使禅宗的南宗成为全国最大的佛教宗派,苏东坡则题有颇富哲理的“却从尘外望尘中,无限楼台烟雨蒙”的佳句,将这一系列家底包装亮出,马祖岩还怕乏人问津吗?赣州文庙,院内种上几株书卷气浓的松柏芭蕉之类的植物,网罗一点赣州掌故溢一丝书香,这个江西现存最完好的古代木构建筑群,还用得着导游介绍它是祭祀孔子的场所和古代县学的学舍吗?杨仙岭,同样无须自惭形秽,资历厚着呢。风水术,这种东方神秘文化的影响力不会小吧?摆摆谱谁都不必太惊讶,客气什么?此外,这里还有不少可以挖掘的资源,比如说隐藏于其中的八个山洞,称之为八仙洞并不唐突。一副传诵极广的对联写道:“美味招来天外客,清香引出洞中仙。”仙居洞中,似有一说。八仙之首的吕纯阳还号称“洞宾”呢。传闻常常是这样诞生的。

    登山的石砌路呈现在眼前,我想,人类文明总是如此:后人踏着前人铺就的道路,一代代交接、扬弃而得以延续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