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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徜徉兰溪谷

    第16章徜徉兰溪谷

    热带雨林如同钟摆,以赤道为主轴,大多在南北纬10°左右区间徘徊。不过也有例外,譬如在更高纬度的一些山谷或盆地,由于地形因素,造成局部小低压,使得气流上升而极易形成降水,因而也会形成雨林气候。这样的地区被称为沟谷雨林,尽管远离赤道,同样高温多雨,并有着相似的生态圈。

    一般认为,神州大地分布着三大沟谷雨林,众所周知的云南西双版纳、广东鼎湖山,其形象先后荣登被誉为“国家名片”的邮票。另外一处便是兰溪沟谷雨林,这是唯一位于北回归线以北,且可进入性最好的一处。然而,长期以来,如此容易亲密接触的地方,反而“养在深闺识者少”,外人知者不多。不知人们是否有一种思维定式,总以为“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却淡忘了,“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同样屡见不鲜。印象中,福建连城县冠豸山,“不连岗自高,不托势自远”,兀立于咫尺之遥的县城东端;有着“山水甲天下”之誉的桂林,城内更是错落有致地散布着精致的山头,恍如一座座巨大的盆景,穿插在楼宇之间。

    兰溪沟谷雨林,简称兰溪谷,位于江西省崇义县,是全国距县城最近的以原始森林资源为主体的自然景观。顾名思义,兰溪谷就是生长着兰草、溪流淙淙的山谷。三个字,字字不浪费,体现了命名的简约与务实。我想,尽管这个名字未必是明代大儒王阳明所取,但它或许也受到了阳明先生的点拨。毕竟,王阳明为崇义这片土地的走向带来了深刻影响。五百多年前,他曾在这里施展文治武功,奠定“三不朽”基业,甚至崇义县的设立与命名,也出自这位先贤的奏请。

    立夏时节,阳光正好,我再一次徜徉兰溪谷,感受雨林奇观。从盘山公路步下,转瞬间,便融入广袤的雨林,仿佛步入了另一个清凉世界。这里古木参天,多种多样的植物扎根大地,吮吸山泉,追逐天空,忘情地生长。不同的植株你拥我抱,同一植物倒下后又发新芽,好一派生生不息的热闹景象,大伙儿竞相享受着生命的愉悦与多彩。偶尔投射进来的阳光,辉映着数十米深的绿色海洋,颜色或深或浅,旧叶新枝交汇,有的直插云霄,有的旁逸斜出,呈现出层次分明的立体感。步移景易,曲径通幽,时不时可见轰然倒塌的古树横亘溪涧,缠缠绵绵的藤蔓攀援高枝,时光仿佛在这里凝滞,恍然置身于辽远的蛮荒岁月。尽管天气晴明,这里却处处保持着湿漉漉的模样。树叶上挂着水珠,石头上布满青苔,朽木上蘑菇朵朵,贪婪的板根展示出强劲的吸水能力。抓一把空气,似乎手心也是潮湿的。“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凝望着腐朽的古树,我不由得想起烂柯的典故。

    这里也是动物们的天堂,有野生脊椎动物130余种,包括黄腹角雉、白鹇、娃娃鱼等国家一、二类保护珍稀动物。浅滩上,间或有缓缓爬行的螃蟹,以及结队游弋的小鱼。可惜动物们大多藏身于密林之间,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虫鸣鸟唱,以及忽然间在枝头跳跃的小松鼠,难得一见其他生灵的影子。正遗憾着,伸手想扶一把路旁的树干,猛然发现,一条色彩斑斓的毛毛虫闪现眼前,顿时毛骨悚然。

    行走在兰溪谷,最令人心怡的是水。一道清溪,曲曲折折,穿洞越石,蜿蜒达6公里。一路上流水潺潺,哗哗的声响不绝如缕,愈发增添了幽谷的静寂。步入溪畔,寻一方石块,俯下身子,洗洗手,浑身都觉得清爽。掬一捧入口,清冽甘甜,沁人心脾。多水的山岭,每每都有瀑布,兰溪谷同样如此。密林之间,间或有飞瀑流泉。落差最大的是龙吐水瀑布,状若卧龙吐水,倾泻而下的溪水,如同散珠碎玉一般,分外迷人。自高空而下的流水,洁白似雪,在青枝绿叶的映衬下,宛若仙女身披白纱,美不胜收。龙吐水瀑布不远处,兰溪瀑布接踵而至。这一区域的空气负离子含量达到每立方厘米19万个,据说空气负离子浓度值居世界之首,不愧为天然氧吧。触景生情,提笔留字,似乎是雅士们的喜好。兰溪谷当然是挡不住的诱惑,这里分别典藏着5个“福”字、9个“寿”字的摩崖石刻,寓意五福临门、九九长寿,寄托着尘世的希冀。其中一个藏体“寿”字石刻,高达18.98米,尤其引人注目,为与齐白石老人以“南吴北齐”并称的着名书画家吴昌硕先生所题。

    时间渐晚,路人渐增。听当地人介绍,这里已成为市民们健身的好去处。每天下午下班后或节假日,人们都三三两两,相邀来到这里健走、漫步。目睹着悠闲的身影,我不禁感叹,崇义人是幸福的,他们竟然可以如许轻松地把雨林作为自己的庭院。同时,我也不由得对兰溪谷心生敬意!它让我更加深刻地感悟,真正的佳构,未必是书法界的丑书、新诗坛的呓语,未必是走火入魔、故作高深。“是真佛说家常话”,平淡中显神奇,未尝不是好风景!换言之,俗世中的风景更加难能可贵,它们不必用距离来制造神秘,不玩玄幻虚空,不避人间烟火,而任由人们前来沐足、散心。

    对景区,不少人去过一次,便已心生倦怠、滋长淡漠,认为“至今已觉不新鲜”。其实,有的景区就像是周遭的空气,刚刚吸过,依然想吸。兰溪谷便是这样的地方,这里气象万千、变幻莫测,即使同一个季节,日子不同照样风情各具,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受,每一次来过都想着旋即重返。东坡先生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真羡慕崇义人呢!